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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入冬,天气还没有来得及冷的时候,庵堂就建好了:灰色的墙壁、灰色的屋檐,古朴拙重,与周围的环境十分和谐,大小房屋一共有里外五间,中间的一间最是宽敞明亮,是弟子们平时读经、上课的地方,左侧两间是弟子休息之处,如今出家弟子又多了五名,和李大乘、李子和分别住在这两间庵堂里;马钰住在最右侧的一间最小的房子里,这个房子却最是幽静,正适合马钰恬淡好静的性子。
整个庵堂的布局完全按照马钰当初的设想,结合了龙门山庵堂的优点,又把终南山的地势特点考虑在了其中,因势造型,极其自然地嵌合在终南山的怀抱之中。庵堂建好之后,马钰背着手在堂前堂后看了好几遍,喜悦和欣慰的神情抑制不住地从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嘴角轻轻上翘,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笑容。李大乘陪在他的身边,看得出来师父的心情是非常之好。
“师父,这如今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李大乘说道,想起从龙门山往终南山一路赶来时的辛苦,看着现在的成果才觉得那些辛苦也总算没有白受。
马钰微微点了点头,带些意犹未尽的意思:“这却只是个开始。”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环视四周,目光深邃悠远,李大乘觉得师父此刻是看向了这终南祖庵以后十年甚至几十年后的时光。
“师父是有一个更大的计划?”李大乘不由问道。如今这终南祖庵和龙门山的重阳会比起来,在建筑上只有重阳会的三分之一左右,这本是祖师故里,师父若一心重振,势必在规模上要胜过重阳会才是。
“不错。”马钰说道,然后就迈着缓慢的步子向山坡上走去,此时他们来到一座高高的山坡之上,距离崭新的庵堂有几十步的距离,远远看去,庵堂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竟自有着一种沉稳的大气。马钰细细看罢,沉吟着说道:“这里原是祖师故里,庵堂的规模与气度自然应与别处不同。只这一座庵堂又如何能容得下我们全真派在此地的会众?总要再建几座来才够!”他一边说着,一边便在空地上用步子丈量起来,一边就把自己对整座建筑的布局慢慢讲了出来,庵前庵后,门第重重,祖庵的整体布局竟然是比重阳会要宽宏几倍,更将神殿也规划了好几座,并将设专殿将重阳祖师的墓地连为祖庵一体,以供后世弟子瞻仰供奉。
马钰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山外极远的地方,冥冥之中觉得师父也定然是十分欢喜的。“全真之发扬,当然首在终南祖庭。”马钰最后说道,“当年我答应师父要弘扬全真一脉,唯有将这终南祖庭建好才不负师父的厚望。”
李大乘一听,才明白师父对这祖庵原来有这么宏大的设想,细想之下他却也承认,这终南祖庭原本就应该在全真教之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就算有再大的规模也并不为过的。不过,他细细估量了一下之后,觉得按照目前他们的人力与财力,这样的规模却恐怕三年都未必能够建好。
李大乘这样想着,就不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马钰却摇头说道:“你低估了我全真一派的影响力!按现在会众的发展速度来看,不出一年重阳祖庵必定能够初具规模!”此刻,他却一改往日的柔和,脸上与话语之中都显出前所未有的坚决来。
初冬的阳光照下来,马钰的整个身形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中,李大乘看此时师父的样子,仿佛是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是神采飞扬、胸怀斗志的,与往日自然是大不相同。想来创建重阳祖庵原是他多年以来最大的心愿,此时看到心愿将了,又怎么会不欢喜呢?
正在此时,他们遥遥地看到山路入口处人影晃动,在此处看着是一片黑色交织着少许红色的一堆,倒好像一块浓重极不成形的黑云镶着些奇怪的红边快速地向这个方向压了过来。
“师父,那好像是官府的人!”李大乘一怔,辨认着那衣服特有的颜色说道。
“官府?”马钰的脸色不由一沉,想起之前在龙门山时官府屡次造访,最终却也是有惊无险地建成了重阳会,他不由说道:“或许,他们只是来例行公事?”说着就带着李大乘迎了上去。
这时李子和也从庵堂里走了出来,此时因为秋忙已过,来庵里听经的人渐多,马钰就让李子和挑了几位学问好的弟子出来细研经典,以有更多的弟子能够讲经。此时李子和隔着窗子看突然有人来了,他不想让师父过度劳神,所以就让几位师弟自修,自己从庵堂里走了出来。
“哎,我说,你们这儿谁是管事的?”等那群人走近了,只见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人,好似是这帮人的小头目的扬声说道。
马钰快步走上前去,躬身说道:“贫道马钰,正在此地建造全真祖庵。”
“我不管你什么庵,我且问你,你们在此建庵堂可有官府的允许?”那小头目扯着嗓子问道。
“这个,倒没有!”马钰说道。正在这时,只见从对面这群人中犹犹豫豫地闪出一个人来,一直对着马钰走过来,打量一番后说道:“师父,原来是你们在这儿!”马钰一看,原来正是五子,五子原本想要上前给马钰施礼,但是碍于小头目的面子,却又止住了脚步,只是悄悄把那小头目一拉,两个人走到一旁去嘀嘀咕咕。
马钰一向是不太去留心这些小事,李大乘站在师父身旁却不由仔细观察着五子的举动,他想:“好小子,这刚拜过师没几天,我倒要看你此刻能再耍出些什么花招来!”
五子和那头目在一旁嘀咕了半晌,这才走了回来,他脸上带了些颇为尴尬的神情,看到马钰却又勉强挤些笑意出来:“师父,现如今朝廷对各地建观立庙都管得严了,您这庵堂却是不能再建了!”
“怎么突然又不让建庵了?”马钰听了,当时愣住了,原来只当官府就像以前一样,只是前来巡视一番,没想到却突然有了这样的严令。
“师父,现在何止是不让建庵,恐怕没有度牒的道人也都要遣返原籍的。”五子陪着笑说道,他知道马钰原是山东人,所以此时他不由现出些忧虑之色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马钰听了五子的话,登时不由脸上变色说道。仅仅不让建庵堂倒也暂且容忍下了,毕竟庵堂已经建成,弟子们暂时有了容身和修行的地方,可是要让遣返原籍么,自己若回山东去,却让谁来带领这些弟子呢?
马钰正呆呆发愣,这时李大乘看师父的神情,不由心中难过,再看五子,见五子此时皱眉挤眼,他原本长得就有些尖嘴猴腮,看着总像是在动坏心眼,此时脸上又有了那样的神色就实在说不上是难受还是装相了。李大乘想了想不由就对五子说道:“五子,你这也是已经拜过我师父的人,怎么却还是只管像以前一样来为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