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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师兄马钰带着两个弟子李大乘和李子和离开龙门山后,邱处机每天忙于讲经传道,还要随时注意、解决重阳会弟子在修行方面遇到的问题,这时他才知道当初师兄主持这重阳会确是费了极大的心力。尤其是如此众多的弟子来自不同的阶层,悟性又各有不同,对于修道又有着不同的想法,不同的目的,所以每天遇到的问题也是形形色色,花样百出。好在邱处机自从来到龙门山后,原来在磻溪好静独思的性子已经颇多改变,此时倒也能够应付自如;再加上他原本天性聪颖,经过多年修行之后性子更加圆融,所以虽然刚开始时颇费心力,待得几个月之后倒也能够处理得事事圆满,重阳会的弟子们倒无一不是心服口服,就是于士焕那样本来极其顽劣难教的弟子此时也显出智慧初开的迹象来。
秋去冬来,到1182年春节前后,邱处机特许了家在周围的弟子们回家探亲,一时重阳会里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邱处机和吕道安留下守庵,两个人平时都少言语,此时就更幽静,每天只是读经、默坐,清静之中自有进益。
初五过后,有弟子就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来,第一个回来的就是宜迟。刚一回到庵堂看到吕道安,宜迟的嘴就一直没闲着,把这几天在家的所见所闻对吕道安说了个痛快:“吕师兄,你可不知道!如今这周围的乡亲都知道咱们重阳会来了个会看病救人的邱师叔!就你送去的那变龙甲解药,如今在这方圆百里是已经遍及各个村镇!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啊,光我们那个地方,就已经救了七八个人的性命!这要搁以前啊,一旦被郎中诊断出是中了变龙甲的毒,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现在可好了,有了这解药,任凭那变龙甲再如何厉害,却总也有毒消病好的一天!”
吕道安看宜迟说得眉飞色舞,神情间十分为重阳会自豪,却一直没顾上介绍旁边跟随他前来的一个人,他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宜迟,跟你前来的这位客人是谁啊?”
“哦,吕师兄,这是我本家的大哥苏会堂,他也是被师叔的解药救过来的。”宜迟这时才有些省悟过来似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光顾着和你说话忘了介绍了!我这大哥来啊是想请师叔去看镇上的庙会的。师叔的解药救了我大哥的命,我们那一大家子人都别提有多感谢师叔了,所以想趁着现在这大节前后的咱们庵堂里也没什么事,请师叔去看看庙会,咱那镇上的庙会可是一年才有一次!”
“这恐怕师叔不会同意吧?”吕道安犹豫着说道,“我看师父和师叔都是清静惯了的人,又专心修行,镇上的庙会一定极为繁华热闹,却不知道师叔会不会想去?”
“烦请小道长给通禀一声!”这时随宜迟前来的苏会堂抱拳拱手地说道:“我们也不纯是请道长逛庙会,只是久闻邱道长的大名,这十里八乡的都想亲眼见见道长的英姿!不过我们也都知道,平白的大家都涌进这重阳会来难免会扰了各位道长的清修,未免有些不像话,所以就想借了这镇上庙会的机会请邱道长过去一叙,也好表达我们全家人的感激之情!----小道长也一起去吧,我听我兄弟说这解药是小道长亲自送过去的,大家便一起坐坐,多结交几位朋友却又有什么不好?”
“这……”吕道安听苏会堂一番话说出来,实在不知道再如何拒绝,只好说道:“我去和师叔说一声。”一边就嘱咐宜迟带了苏会堂去斋堂之中少坐,自己去去就来。
吕道安没想到的是,师叔居然答应了苏会堂的邀请。看吕道安疑惑不解的神情,邱处机笑道:“昔日听重阳祖师传道,我全真一派一向主张三教合一,在个人修为方面自然主张出世清修苦行,但是又以慈悲度世为成道之路径,既度世自然要入世,入世才可更好宣扬忠孝仁义。若只是一味的出世,与尘世岂不是格格不入,又谈什么度人济世呢?”
吕道安是成年之后才出家,原本也是极为活泼热情的性格,此时听师叔一说,他当即也就领悟:“是我在这龙门山避世清修太久,竟然把师祖原来的教导都忘了个干净!想当年师祖在周伯通周员外家还吃过师叔的喜酒呢,现在想来,师祖倒的确是‘和光同尘’,在现世也是适应得很呢!”
听吕道安提起旧事,邱处机想起当年周伯通为了让师父收下自己作弟子而煞费苦心地自导自演了一出“假娶妻”的闹剧,他不由开怀大笑,觉得世上若都是周伯通这样的“真人”,那自己这些做道士的倒真的会无人可度。想到此,他不由想起《道德经》中“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这句话来,自己本来出身贫寒,命运骞劣,修行原本为改变命运,原本并不擅长、也不善为别人之师,可是如今这重阳会在当地已经渐有威名,为了能够更好地发展全真道,更好地济世度人,倒更需要督促着自己加强修行,以求早日悟道才是。这样一想,出世之读经意会,入世之人海沉浮,使得自己此时的修道一途,恰好似驾了一叶小舟进入茫茫大海一般,前途自然是宽广无限,只是要到达彼岸却总需要耐心、努力地经过这漫漫的长路才行。
且不说邱处机此时这样的心念一动于修行有益,他答应了苏会堂的邀请后,苏会堂和宜迟都非常高兴,苏会堂觉得自己终于能够请动声名远播的高道到自己家中做客,在左邻右舍面前那自然是非常的有面子。宜迟除了高兴之外,又在师叔面前全力应承:“师叔,您尽管和吕师兄去,这重阳会中的事务尽管交给我!”此时回到重阳会中的弟子已经有四五个人,也都齐力应承帮着宜迟照看重阳会,请师叔放心前行。
第二天早上,邱处机和吕道安就随着苏会堂向苏家集走去,这苏家集是龙门山的一个大镇,方圆几十里,紧紧依傍着龙门山。平时这苏家集的百姓是靠山吃山,倒有多一半的人靠着这龙门山里的出产为生,所以平时出入龙门山的人极多,虽然大家口口相传,不过总难免会有人偶有不慎就会误食了变龙甲而中毒。以前每年死于这变龙甲的人总有十几个人,不过自从有了这变龙甲的解药之后,这离龙门山最近的苏家集自然是最为受益,所以自然更加感念邱处机的恩德。
这苏家集虽然就在龙门山旁边,不过要从重阳会走到苏家集,总要走上两三个时辰才行,所以邱处机三个人辰时出发,看看太阳悬到正空,将近午时时分才走到了苏家集的边上。
“邱道长,您看,绕过前面那棵大红柳就到我家了!”饶是常走山路,苏会堂此时也走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指着前面的一棵大树对邱处机说道。
“嗯,好。”邱处机答应一声,和苏会堂比起来,他和吕道安此时气定神闲,好像走这许多路都全不当一回事似的。
“怪了!”苏会堂心中想道,“果然是修道大成的人,看看人家这悠闲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三个人此时正要走过村边的那棵大红柳,正在这时,却见从大红柳树后面一条宽阔的大路上呜哩哇啦、吹吹打打地迤逦走出一支队伍来,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身穿孝衣、头戴孝帽的雪白一片,中间影影绰绰显出一具尚未漆好的新茬木棺来,一时,大人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的唢呐声、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响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