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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陲唐军中,威名赫赫的人物实在太多了。
就张浦所知,呼杨且不避说,一条长棍更胜长枪本领的赵匡胤也不必说,老罴营里那铁甲裹罩万重伤的几大统领将校也不必说,稍稍年轻些的,职小位卑的,譬如轻兵营里有个凶恶堪比孔丑的郑子恩,再譬如最近才声名鹊起的假轻兵校尉卫央。
在张浦看来,登县之失该是党项人自己的问题要大些,但他不会否认区区数百骑军就敢轻取登县的将领不是个人物。
何况寅火率前后数战,若非有个胆大包天且诡诈的头领,北地里能纵横来去如无人之地?
那么,眼前这身量年纪都与传说中那卫央匹配的唐人,是否他就是本人?
张浦不敢断言,但也不敢打消这个念头。
若真是那人,那就太危险了,登县虽不比兴庆府,可也有万多的守军,而袭城唐军不过区区数百。一旦这人潜入进了兴庆府,手头多一倍的人马,近日来兴庆府里上下军民的心都放在了过年里,不定他真能成就大事。
越思越想张浦越是心惊,放下酒盏,他眯起了眼睛,无比认真地上下打量起卫央来。
传说中,那是个使大枪的高手,最善在乱军里决荡,而眼前这人却使刀,刀枪并非同类的器械,在器械之上,张浦觉着这个杨先生不可能是那个卫央。
然而,数百人环伺中竟不惧凶险将诸国人物尽都挑衅了,这份胆量与孤军取雄城比也不差。最关键的是,满厅诸国之人,而这杨先生竟还在处处算计着挑拨离间乃至分化拉拢打击,这样沉静与自信的行事,太像在契丹近千远拦子追击中时时能回头反咬韩德让一口的那唐军校尉了。
陡然,张浦突然想到了传说中对卫央隐约的样貌描述。
面容凶恶,这是个大概化的描摹,大抵是与他对敌中逃生回来的溃军教他杀的亡魂丧胆了,模糊地刻意地将他形容成太岁般模样。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这倒与面前这人相近。
再一想,张浦径笑道:“杨先生,快活林的宴厅里,夏有解暑寒冰,冬有暖道取热,如今外头虽冷,这里胜似早春,如何不脱帽?”
卫央拍拍头,很从善如流地将头上的软帽向后掀起搭在了背上,亮出一头洗地乌黑扎的紧绷的长发发髻,举盏相谢张浦:“进门后便处处遭逢恐吓,着实忘了内外冷热大不同了,多谢多谢。”
张浦细细观察,那假发几近贴在头皮,若不用力去扯,近了也瞧不出甚么不妥,不由心下宽松,暗自疑道:“难道真是想多了么?”
转眼想起后院里又有一番安排,算算时辰当在今夜里能成,张浦遂安下心来,倒颇有些惋惜心中想道:“可惜了一个高手,他真是个刚烈的汉子,纵然今夜里窥出不妙,明早间察出不安,那也难逃彩夫人连通金录那个陷阱,真是可惜了。”
沉吟之中,张浦心中也甚欢喜,他得知彩夫人在快活林里一番异状后,大约猜到了她要行的好事,当时密令心腹窥测,并未教揭破,在张浦算计中,以彩夫人这个螳螂为饵而将钱文德赚入彀中为他所用,那才是最头等的大事。
这样一想,张浦心中顿觉写意,到底还是存了些真的惋惜,便再不管这个杨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举起酒盏来应了卫央那请饮的酒,且满满地饮尽了。
拓跋先也阴沉沉嘿然哼道:“张尚书真是好酒量,谁的请饮都会应下。不如这样,我随从里很有几个善饮的,须教他一一与张尚书请饮过才行。”
今日得了便宜,张浦焉肯再三得罪拓跋先也,当时好脾性笑着举盏道:“拓跋先生抬爱,张浦自是要应着的,只消今日过了能得空暇,休说几个善饮的,说不得须好生与先生盛饮一番才是。”
拓跋先也这才面色好看了些,点点头放过了寻张浦的麻烦,淡淡道:“少不得要叨扰张尚书,莫须到了时候见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