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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无忧眸光一变,上前对宗政无筹怒道:“你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想害死他?”
宗政无筹瞥他一眼,“如果他只是你的孩子,朕会上去帮忙推一把。”
宗政无忧握紧拳头,冷哼一声。
九皇子策马跟上他们,指着宗政无筹对痕香扬声道:“你喜欢他?那好办,咱们商量商量,本王将他打包送给你,换本王的侄儿,怎么样?”
宗政无筹脸一沉,痕香却是笑了,笑得凄凉而讽刺,“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想那个孩子……她也不需要。”说完,再不犹豫,抬手就要将孩子扔下去,就在这时,轩辕殿侧面传来一声慌乱的惊呼:“痕儿,不要!”
痕香心底一震,手僵在半空,这个世上,会叫她“痕儿”的人只有三个,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她连忙转目望去,只见轩辕殿侧面的高台下冲出两名女子,前面的那个,白衣胜雪,银发飞扬,清丽绝美的面庞除了紧张慌乱的神色之外,看着她的眼光极其复杂。
“阿漫!”
“容乐!”
宗政无忧与宗政无筹同时惊喜唤道。眼中光芒亮起,溢满思念的眸子,情深无比。
这才是他的阿漫!宗政无忧大手一挥,马上的女子震落在地。刚才之所以不扔她,是因为他发觉太后似是并不知道那女子是假的,所以才佯装不识。
启云太后脸色大变。看了眼被宗政无忧扔下马的女子,没想到,那个真的是假的!转头,看胡总管,见他亦是神色疑惑。知道那地牢存在的人很少,会打开机关的人更少。她布了大量的人手二十四小时在封闭的石门外看守,有人出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启云太后锐利的目光直盯向端坐不动的启云帝,沉了声问道:“齐儿,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给换了?”
启云帝没有回答,依旧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没听见似的,安静的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启云太后见他还不答话,顿时心中恼怒。她倏地站起身,隔着纱帐,一把拍上身前的龙椅。
“啪!”漆金龙椅承受不住强大的劲力,瞬时坍塌,化作一堆散木萎靡在地,木屑四起。周围的人皆是吓了一跳,小旬子更是心中一惊,而启云帝并没有如启云太后想象的那般及时避开,而是随着那龙椅砰然倒在了地上。仍旧是坐着的姿势,双腿弯曲,两手驾着,头上的帝王冠被摔落,一张清隽儒雅的面容此刻是一片死白的颜色,面部有些僵硬,神情却是平静而又安详。他睁着两眼,眼中黯如无底黑洞,没有半点神光。
“皇上!”小旬子慌忙扑过去扶他。可他身躯已然僵硬,很沉,小旬子怎么扶也扶不稳,心中一悲,一直强忍在心头的悲痛情绪瞬间倾泻而出,他放声大哭。“皇上,皇上……”
两边的宫女、太监看着启云帝这模样,吓得尖叫出声,纷纷跪倒。
台下的漫夭听到小旬子这般哭声,心头大恸,什么也顾不得,就朝高台上迈步跑了过去。
启云太后眼光一怔,望着倒在纱幕旁的男子,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蹲下身子,用手在他鼻尖一探,竟气息全无。她身躯一震,手腕翻转去摸他的身子,早已是僵硬而冰冷,完完全全的一具死尸。她踉跄后退,跌在凤辇底座上,胡总管忙进来扶她。
“怎么会这样?”启云太后手脚突然变得冰凉,声音中竟带了死死颤抖,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小旬子只顾着哭,不说话。
宗政无忧看着急切跑上高台的漫夭,拧着眉,叫道:“阿漫,你要做什么?别过去。”
漫夭脚步微微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复杂的像是包含了这世间的一切情绪。思念、爱恋、无奈、痛苦、挣扎、愧疚……
她望着半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男子,心头思绪潮涌,她想不顾一切的朝他奔过去,投入他的怀抱,享受他的温柔呵护,可是,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继续踏上往高台之上延伸的台阶。
那高台之上,有一个男子,爱她爱到连性命都没了,甚至为了她,他连自己的尸体都要算计利用。
“无忧,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命运就是这样,总在给人希望的同时,再给予重重的一击,让人绝望到窒息。她回过头,脚步变得缓慢而沉重。每走一步,都艰难到难以想象。萧可还站在远处,担忧的望着她。
九皇子看到萧可,眼光遽然一亮,但见她愣愣的站在那,连忙跳下马,飞快的从侧面掠了过去,拉过怔愣的萧可,一把揽着她的腰,骂道:“你这个笨丫头,没有武功,还站在这里不走,等死啊?”
萧可起初惊得差点叫出声,但一看是他,心里立刻安定下来,心湖之中泛起丝丝甜蜜。他的脸依旧俊美,还多了几分成熟。手很有力,稳稳的搂住她的腰,让人觉的安心。萧可垂下眼,脸上莫名染上一丝红晕,嘴上却死硬的回道:“你管我!我找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回到原地,九皇子气哼哼的放下她,打量了一圈,几个月不见,这丫头居然瘦了这么多!他眉头一皱,眼中闪过心疼的神色,嘴上却嫌恶道:“瞧你瘦的皮包骨,丑死了!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萧可大眼一瞪,怒道:“要你担心?我又不嫁给你!哼!”
“你就算想嫁,我也不娶你!”九皇子斜睨着她,一副很不屑的模样,萧可气得扭头就要走,手却被他死死拽住,怎么甩都甩不开。她一着急,低头就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九皇子痛叫一声,立刻松开了她,捋起袖子一看,两排整齐的牙印,“你怎么咬人?!”
“哼!谁让你欺负我!我就咬你,你怎么样?”比无赖,她也行的。萧可背过身子,不再理他,只一心为漫夭担忧。尤其刚才漫夭昏过去的事情,让她心里很不安,已经解了毒,为何还会这样?
“萧可。”宗政无忧回头叫了一声,萧可上前,九皇子也跟上。
“发生何事?”宗政无忧目光望着远处的女子,对高台上发生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启云太后为何突然毁了启云帝的龙椅?启云帝居然会跌倒在地?高台上的奴才们哭泣的声音,这些都令他感到疑惑。
萧可叹了一声,“启云帝死了。”
宗政无忧一愣,九皇子先一步道:“胡说,刚刚还好好坐在那儿呢,怎么会死?难道是被启云太后刚才那一掌拍死的?”
萧可道:“当然不是。他是为了解公主姐姐的毒才死的!他把内力都给了公主姐姐,还放干了身体里的血,配做药汤。以前我以为他是坏人,可他对公主姐姐那么好!”
九皇子愣道:“七嫂身上的毒解了?诶?你不是说‘天命’无药可解吗?难道放了人血就能解毒?还有,他都被放干了血,怎么还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萧可道:“他的血,跟别人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身体里也有‘天命’,但是他跟公主姐姐不一样,他的‘天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他娘应该是怀着他的时候中了‘天命’之毒,是用我们上次说的那种方法把毒都逼到了他身上。他从小就服用很多珍贵的药材,服了二十多年,所以他的血,比这天底下任何一种药都要珍贵。其实,六年前我就见过他了,他去雪玉山找我师父求解药,可师父也解不了那种毒……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们打来了,如果他不出现,太后会怀疑,万一知道地牢里的公主姐姐是假的,肯定会去他寝宫里搜,这样会影响公主姐姐驱毒。所以他临死前让小旬子把他抬过来,为公主姐姐多争取一些时间……”
宗政无忧心底一震,萧可后来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难怪从开始到现在,启云帝一直都没开过口!他皱紧了眉头,心里的不安急遽的扩散,眼望着已步上高台的纤细背影,感觉有什么在变了。他忽觉心头一慌,莫名的感到害怕。想也不想,便飞一般的掠了过去。
“阿漫?”
漫夭手被抓住,身躯微颤。她缓缓回头,对上那双深情浓溢又带着一丝恐慌的眼眸,那往日令她倍觉幸福的温柔如今却令她觉得自己万恶不赦。她一直追求一心一意的感情,却怎么都没想到,她自己竟然违背了这条规则,亏欠了两个男人。
“对不起,无忧。对不起!”水雾迷蒙的眼满是愧疚和哀伤,她垂下头轻声呢喃,
宗政无忧心头一跳,浓眉紧蹙,“为什么说对不起?”
漫夭轻轻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深吸一口气,那呼吸割据着她的心扉。她慢慢挣脱他的手,掉头往启云帝走去。
小旬子已经命人从大殿内搬出一张椅子,将帝王安置。他是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清俊儒雅的面容一片祥和,嘴角挂着一丝隐隐的笑意,似是满足,又似是不甘。他的目光看着前方,正是漫夭的方向,仿佛在对她说:“容儿,你没事就好。”
漫夭看着他,紧咬住唇,泪水蓄满眼眶,她拼命睁大眼睛,抬高下巴才没让它落下来。走近他身边,在他身侧缓缓蹲下,她的手颤抖着轻轻碰触他曾经温润的脸颊,触手冰冷而僵硬。
他真的……死了!
那个有着清俊儒雅气质的男子、月光下一身光华的少年、阳光中尊贵无比的帝王……他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她!至死也没有说过一句他爱她。他甚至在临死的那一刻,清楚的知道她心里对他还有着怨恨……可是,他从没有为自己澄清什么,他只是默默的用他的鲜血和生命,无声的证明着他那比大海更深比天空更广阔的爱情。
这个男子,为了她,连自己的尸体都不愿放过!
他的面容那样平静,仿佛这样的死亡本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痛苦,可漫夭却清晰的感受到了他那些日夜的挣扎,那些埋藏在心底里无法说出口的爱恋和苦楚。
一股窒息的悲恸从她心底疾窜而出,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她不可自制的伏了身子,在他手上泪如泉涌,抽泣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