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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小祺失踪一个星期后,赫妈突然出现在了肖宇的工作室里。
“……祺祺她终于有消息了,我昨天接到了她的电话!”赫妈说话的时候,胸口的大珍珠项链微微颤动着。
“真的?她说什么了?”肖宇把刚倒好的水放在了赫妈面前。
“她只说自己现在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说了几句就挂了。我还没问她钱够不够花……”赫妈的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从小到大,她给予赫小祺关心的方式,都只是通过钱。
“那就好,说明她现在是安全的。”肖宇放心了些。
“好什么好!”赫妈说话时有些任性的语气,和赫小祺一模一样,“我去电信局查了她打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结果居然是一个云南的电话号码!”
赫妈焦急地说。
“云南?”肖宇刹那间就顿悟了,“我猜小祺一定去丽江散心了。阿姨您放心,丽江我之前去过,那里很安全。您就当她去那里旅游了,那里风景挺好的,最适合散心了。”肖宇安慰道。
他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赫小祺一定是学那些文艺青年去丽江进行所谓的“疗伤”了,这些行为太符合她的个性了。不出意外,再过一阵子她就会回来。
然而,一切并不是肖宇想的这个样子。
“我还没有说完,那个电话号码,并不是丽江的。而是一个叫磨憨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后来一查,那里离丽江远得很,都快到国境线上了。你说,她去那里做什么?她不会被毒贩子给拐卖了吧?”赫妈越说越急。
“那阿姨您后来有再打过那个电话吗?”肖宇听完,完全被惊住了。
“当然,那是一个公用电话的电话号码,是公路旁的一个小店铺。店里的那个老板娘说,每天都会有去边境或者老挝的长途客车停在她的店附近休息,估计祺祺是在停车的时候,给我打的电话……”赫妈边说边抹眼泪。
“这么说,她很有可能在长途客车上……”肖宇喃喃自语道。
只是,向来娇生惯养的赫小祺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呢?她在杭州连公车都没有坐过,她纤细的小肩膀从来没有背过重的东西,她涂着上千块钱的指甲去喝下午茶,她向来都是去沙龙店洗头,她连阴天出门都要擦防晒霜……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她在荒无人烟的国境线上,她在做什么呢?
肖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点不太敢想下去了。
自从赫小祺离开之后,阿吉每天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每天上班,他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肖宇甚至看到阿吉的嘴唇周围开始留起了胡楂。天哪,每天都要做面膜、把脸刮得和卫生间里的镜子一样滑的阿吉,他居然开始留起了胡楂。
但是,外表易改,本性难移。每天,阿吉都在工作室里像一个小媳妇似的骂麦文杰,他觉得赫小祺的失踪都是麦文杰害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工作室里已经没有了往日轻松活泼的气氛,经历了沫丽丽的死和赫小祺的失踪之后,每个人都情绪低落。肖宇觉得前所未有地疲惫,一连一个星期,他都没有再拿起过相机。
——还有一个原因,是前一个星期,工作室没有接到一个订单。
石头靠在椅子上玩着游戏,好几次,肖宇看着他无精打采的背影,想起那天深夜里,他在石头的电脑里看到的求职书,他很想找石头问问清楚。但是,他始终没有勇气。
“我在害怕什么呢?”他暗暗地想。
自从那个电话之后,赫小祺就一直没有消息。赫家已经乱成一团,据说赫爸已经派人去云南找人。但是,别说是人生地不熟的云南,哪怕是杭州市区,要找一个人,也未必那么容易。肖宇每次给赫妈打电话,赫妈都在电话里哭,她说,她每天晚上都要做噩梦,吃安眠药也没有用。昨天梦到小祺被卖到中老边境的赌场里,老挝人打电话过来,要300万赎身,否则就撕票。
她说梦里她提着钱翻山越岭,一不小心跌进了山谷里,醒来发现全身都是冷汗。
她就这样边说边哭。
赫小祺就这样消失了,除了那个从云南边境小镇打来的电话,没有一点线索。
直到,在她失踪的第12天,肖宇收到了赫小祺发给他的电子邮件。
肖宇:
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你写一封邮件。本来我决定一走了之,谁都不想联系。但是,这么多天过去,我发现,我想要的,并不仅仅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这些天,我过得很快乐。我在英国读过书,去过很多欧洲国家。但是,这一次意外的出走,却让我第一次深刻地觉得,原来这个世界那么大,大自然是如此地美丽。
一个星期前,我在昆明的旅舍里和一群背包客一起坐长途客车去了老挝。现在,我在琅勃拉邦的一个小网吧里给你写邮件。网速很慢,邮箱开了一分多钟才打开。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古城的宁静和美丽。这里很穷,电力不足,经常停电。每天都非常热,晚上,我用冷水洗澡都洗得满头大汗。旅馆里没有冷气,睡不着的时候,我就跑到楼下的花园里,和旅舍里的人聊天。
这些天,我住在当地人开的旅馆里,早晨5点就起床,然后跪在街上给和尚布施。我没做什么事,白天一个人在街上走,渴了就买冰可乐,饿了就随便找个小餐馆坐下来吃饭。傍晚的时候,坐在湄公河边看当地的孩子们游泳。每天无所事事,却一点都不觉得无聊。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过着这样简单的日子,是那么快乐。或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模样。我们总是说已经把这个世界看得很透彻,但或许,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透明的。
我爸妈都可好?想必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但是,请他们原谅女儿的任性和不孝。女儿这一次并不是赌气离家出走,而是想一个人好好地走一走、想一想。
不要来找我,我今天晚上就会离开琅勃拉邦。
赫小祺肖宇把赫小祺的邮件打印了出来。麦文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完了赫小祺的信。
“她没有提到我。”麦文杰喃喃地说。
“是的,但是我倒不觉得她在回避你。我觉得,她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在乎了。她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要快乐。”肖宇说。
“嗯。”麦文杰回应道。他把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轻轻地捻灭。被夕阳笼罩的客厅里,他在那片烟雾缭绕的金色光线里微微低着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哭。
肖宇给赫小祺回复了邮件,他在邮件里依旧不敢提到麦文杰,只告诉她现在她的父母很着急,希望她能和他们取得联系。
好多个无所事事的下午,肖宇就对着网页上的邮箱发呆,他一遍一遍地刷新着,希望在最新列表里看到赫小祺的名字。只不过,赫小祺的邮件再没有出现过。
石头走了过来,他摇了摇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肖宇。
“还在想赫小祺的事儿呢?”他问。
“唉。”肖宇叹了口气,然后支起了身子。
“最近,我妈总是给我打电话。”石头的语气变得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了?”肖宇抬了抬头。
“也没啥事,就是催我回去结婚。”
“呵,逼婚啊。”肖宇笑了笑。
“其实吧,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我老家有一个表弟比我小两岁,都已经生娃了。而且,这些年我和雅楠的感情也挺稳定的……我们都有这个打算……”石头边说边看着肖宇的反应。
“这么说,就是不想在杭州待了。”肖宇缓缓地说,他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不是不想,是待不下去。我们在这儿没房子,也买不起。我不想让雅楠在新婚的时候,还住在一个租来的房子里。我在老家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有,我爸妈也老了,他们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石头低了低头。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作祟,肖宇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失落。这么多年以来,他和石头谈论的话题,无非是摄影或者女生,这是石头第一次这样冷静地和他讨论现实。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凉。这种悲凉,是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其实,我觉得挺抱歉的。你来这里那么久,都没让你赚到什么钱。既然你已经作了决定要回去,那就回去吧,我也没什么资格和立场留你。不过,真的挺谢谢你,没有你帮我工作室肯定撑不到现在。”肖宇缓缓地说。
“哥们儿之间还说这些干吗。”石头朝肖宇的肩膀轻轻地打了一拳,他的眼眶渐渐红了。
“对了,”石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然后塞在肖宇的手里,“这是上次拍婚纱照的时候,沫丽丽偷偷塞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
“啊?”肖宇惊讶地接过那一沓沉甸甸的现金。
“你收着吧,反正现在……”石头苦笑了一下。
傍晚,当工作室里只剩下肖宇一个人。他关掉电脑屏幕,房间唰地一下就暗了下来,只有黄昏的余光模糊地打在了地板上。他有些疲惫地把脚跷在书桌上,然后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有关沫丽丽的那些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沫丽丽离开之后,每次这样一个人的时刻,他总是会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