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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医用酒精,五香花生基本没了,柳青香香的还在,闻一下她的头发,吃一口她的舌头,下十毫升酒,这样,还可以喝很久。我扯上窗帘,窗户里没其他东西了,除了图书馆屋檐上最靠外的两三个神兽还在。
门本来就锁了,我把柳青的身体翻转过来,她脸冲窗外,被我反压在办公桌上,我没抚摸,我掀开柳青的棉长袖上衣,我从背后拆掉柳青的奶罩,她变成乱七八糟的,我扯掉柳青的裤子,裤子脱落在她脚下,脚镣一样,我把阳具从后面塞进去,是铁就溶化吧,是金鱼就喝水吧,是鸟就飞翔吧。我想打开一扇门,门里面血肉模糊,生死一体。
柳青的发髻开始凌乱,一两缕长发从脑后向前下滑落,碰撞中发梢来回撩扫办公桌的表面。实验台上有电子计时器和手动计数器,我到的时候,一眼没看,我不想知道,我持续了多长时间,不用看我也知道,这是今晚的第一次。她的双手在全过程中始终直撑着,她的腰始终对抗重力向上弯曲,仿佛窗外图书馆飞檐上骑鸡的仙人。
我把柳青的身体翻转一百八十度,面冲我。柳青满脸暗青,看着我的眼睛。“我不喜欢你这样,我不是马,我不喜欢你把我当马。我喜欢看着你的眼睛。我喜欢在你亲我要我的时候,听你的眼睛轻轻地对我说,你喜欢我,你特别喜欢我。”柳青说。
我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医用酒精,五香花生彻底没了,柳青基本也没了。因为恼怒,她的头发有些酸,她的舌头有些硬。柳青开始变形,我的酒也不多了,我想知道,我能不能一夜七次。
柳青起身去水龙头洗脸,涮烧杯,然后接了一大杯水,一口喝干,还有些水珠子顺着头发、脸、嘴角流下来,整体还是乱七八糟的。柳青说:“我告诉过你,我不是马,也不想是马,至少不想是你的马。天晚了,我要走了。”
我喝干烧杯里的七十度酒精,五百毫升的一瓶已经空了,我的裤子还没拎上,我问柳青:“姐,你说,为什么我脱光了之后,总是想不起背诵唐诗宋词呢?”
17.三大酷刑七种固体
第一酷刑,小红脱衣。
第二酷刑,四大丑女上课。
第三酷刑,二一○教室放幻灯。
酒后第二天,下午上《临床流行病学》,在医院的二一○教室。
医用酒精喝高了,在我身上的反应古怪。总结两个字,延迟。比如,射精时间延迟,比如,酒醉难受时间延迟。早上,除了两眼发直、面带僵硬微笑,没有其他异样。中午,滚烫的铅水开始往脑子里灌,一毫升一毫升地灌,剃刀开始从脑仁儿最里面往外镟,半毫米半毫米地镟。过去凌迟,也有把看得见的刀啊,也有个看得见的刽子手按一定节奏切割,也是从外往内割啊。现在是一把看不见的自动小刀,以不可预测的节拍,从里往外镟。
我在幼儿园里吃多了打蛔虫的宝塔糖,甜啊,比砂糖还甜啊,大便时看见蛔虫的尸体随粪陨落,白啊,估计它们很少见阳光,还晃悠,不知道是风动还是虫动。幼儿园阿姨让我们把拉出来的数目汇报给她,她在一张草纸上做两三位数加减,汇总后写在工作总结里,说我们努力工作,帮助班上祖国的三十个花朵们摆脱了一百二十五条阶级蛔虫,花朵们被阶级蛔虫毒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第一个论点,我完全同意。一百二十五条阶级蛔虫是我们三十个人弯着脖子,一眼一眼看的,一条一条数出来的。第二个论点,没有逻辑根据,我怎么知道肚子里的阶级蛔虫都被杀死了?后来事实证明,阶级蛔虫很顽强,还在,它们曾经钻进胆道,让我差点没痛死,也让我第一次打了吗啡。这次会不会是阶级蛔虫被这一斤医用酒精惊着了,玩儿命往脑子里钻?
我跑到厕所,中午吃的红烧豆腐和三两米饭都吐了出来,我到地下室找食堂大师傅,讨了一大饭盒中午剩下的米粥。凉着喝完迷糊睡去,闹铃响起,已经一点五十了。
到了二一○教室,姚大教授西装笔挺,头发特白,铁着脸,看着表在门口等着,辛荑鬼笑着看我,指着幻灯机旁边的两个座子。整个教室,就剩这两个座子空着了。
辛荑和我曾经通过三次讨论,确定了仁和医大三大酷刑。
第一酷刑,小红脱衣。这个是纯想象,但是我和辛荑都认为,非常残酷:让一个男的吃饱了、喝足了,关进一个特暖和的屋子,双手反绑了,双腿捆死在暖气片上,不能挪动半步,然后,小红在他面前脱衣服。我说,世界多奇怪啊,这种年轻时候非常的酷刑用到老年就是心理治疗手段,每周一次,降低心血管发病机率。辛荑说,年轻时尽管是酷刑,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在四十岁之前试试。我说,还是今天就问问小红愿不愿意给他上刑吧,到了你四十岁的时候,小红也四十岁了,估计都不好意思留长头发了。
第二酷刑,四大丑女上课。仁和医大有四个女教授,都是各自领域的绝对权威,都藐视男性,都使用雌激素补充疗法,都忽视个人生活,都可以夜里上街吓人。唯一一个结婚的第四大丑女,上次医院分房子的时候也离了。老四和她老公都是医院教授,因为他们是一家子,医院统一考虑,户口本上男的是户主,就按男的名义集中分了离医院很近的四室两厅。女教授不干,说我级别比他高,统一考虑也应该以我为主,写我的名字。医院说,你们不是一家人嘛。第二天,女教授拿来离婚证明。
上课的时候,她们目光扫荡教室,总能抓住最差的学生。“你说说,子宫有多大?”大鸡透露,从来就没结过婚的老二丑女曾经这样问我们一个八六级师兄。
“这么大。”师兄双手比了个鸭梨儿大小。
“多大?”老二两个眼珠子滴溜乱转,但是不影响两个眼珠子还是直勾勾看着八六师兄。
“这么大。”师兄双手比了个苹果大小。
“多大?”老二直勾勾看着八六师兄,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
“这么大。”师兄双手比了个西瓜大小。
“你请坐。”老二说。课后,老二写书面建议,建议学校让这个八六师兄留级一年。理由三个,第一,缺乏基本科学习惯。被问问题之后,没有马上澄清,是平时的妇女子宫还是受孕后第一个三月的子宫还是受孕后第二个三月的子宫。第二,缺乏基本科学训练。不用长度、宽度、厚度、厘米等等科学概念,坚持像土鳖中医似的,手比画瓜果梨桃。第三,缺乏基本科学人格。一个问题,因为问了三遍,给出三个完全不同的答案,没有立场,没有自信,难免将来不成为科学骗子,掮客,叛徒。八六师兄在留级之后的第三个月突然消失,谣传被降级之后羞辱交加去了澳洲,在墨尔本的一家中餐馆当后厨,一款清蒸鱼上过当地电视。老二心中内疚,去澳洲讲学的时候托人约八六师兄吃饭,想劝他振作起来,重新回医大修完学业。八六师兄是开着奔驰敞篷跑车来悉尼的,请老二吃了澳洲最好的西餐,喝九一年的PenfoldsGrange,说,在上悉尼医学院,明年毕业,说,想念北京,连续梦见外交部街五十九号的英式别墅,帮前辈师太师爷们除草。老二含着半口新世界的PenfoldsGrange,口腔好像泡在漫长的时间的水里,多种美好的空间和植物味道都在这半口液体中还原,想起五十年前常喝的法国酒,想起现在泔水一样的国产干红,完全没提回去读完仁和医大的事,说,你知道吗,外交部街五十九号的英式别墅,五十年前,一个教授住一个,现在十户人家住一个。
老二也给我们上过课,右手中指上有个巨大的钻石戒指,年老肉陷,她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拨动钻戒,钻戒在中指指掌关节以上滴溜乱转,阳光下、灯光下,扎眼极了。小红当时说过,秋水你看,女人不靠上床,也能有两克拉的大钻戒,你要对女性更加尊敬,天地比你丫想象的宽阔多了。当时,我点头同意。几年后接到小红的电话,说她在纽约第五大道交五十七街的Tiffany总店,刚给自己买了个大钻戒,套在中指上,钻石真大啊,整个中指全都被盖住了,真亮啊,以后夜里上厕所不用开灯了,中指上的肉还饱满,还不能像老二教授那样把戒指在骨节上滴溜乱转。我在电话里说:“开心了?”小红说:“秋水,我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我坐在一一○街的马路牙子上,我想哭。”
第三酷刑,二一○教室放幻灯。二一○教室很暖和,病人怕冷,医院暖气十月初起,四月底停,很黑,三层窗帘,很舒服,前排都是沙发椅。所以,幻灯机支在第三排中间,谁也不想坐靠幻灯机的座位,坐在那里,需要负责根据教授指示,按按钮,翻转到下一页幻灯,再犯困也不好意思睡着。
“同学,迟到了两分钟。”姚大教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