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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申姜已经勾了勾手指头,让边上侍卫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还皮笑肉不笑,顺便给贺一鸣上了另一盏茶,礼数周到极了:“这不是巧了么?贺大人怎么知道我们指挥使才从皇宫出来?是想看看另一道密旨?”

贺一鸣:……

合着你们还先告状了是吧! 上回拿来圣旨,叫刑部大理寺协同办案,这回又是什么?便宜行事,随便处置他们这些朝廷命官,都不用上报的么!

他面色微凛,视线滑过申姜,落在仇疑青身上:“北镇抚司好足的气派,纵夜长屋暖,冻不着在座各位,可我等为朝廷效劳,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都需要休息,何不避言闲话,直接进入案情?”

申姜哼了一声,你不是能耐着呢么?再挑衅啊,你怕什么,挽什么尊?话说的冠冕堂皇,别人就瞧不出你的怂了?

仇疑青懒得耍这点嘴皮子,倒显得自己格局太小,下巴微抬,指向下方小几:“叶白汀,你来,同诸位大人说说孟南星的事。”

“是。”

叶白汀低了下头以示礼节,就缓缓开了口:“今月十五,上元节,我陪指挥使视察民生,行至管修竹私宅时,发现一截人类掌骨,感觉事有蹊跷,就在附近勘察,果然又见院子里有不少碎骨,非禽非畜,皆是人之所有,不仅院子里,沿着大门往外走,去往城郊方向,同样有散碎白骨——几日后,又有人类头骨在护城河冰层被发现。”

“我在指挥使命令下,做了尸检工作,很快鉴别得出,死者男性,年龄在二十至二十八之间……经多方排查确定,此碎骨多重特征与孟南星相符,此人乃是户部仓部郎中,本该在去年腊月二十二这日,离京丁忧。”

“小孟大人的死很遗憾,此前因尸身被毁,无人知晓,眼下,在座诸位应该都知道了。”

“这个人的死何需赘述?”座上的蒋宜青开了口,“赵大人畏罪自杀的时候,不是已经承认了这桩罪行,时间地点都有,说得清清楚楚,此事我等同僚听了也很震惊,也很心痛,但事实已明,这里就不必讨论了吧?”

叶白汀视线掠过他,落在末座的李光济身上,提起孟南星三个字,提起孟南星的死,在座所有人都没什么表情,因早就知道了,也早有准备,唯有李光济,纵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悲伤过,难受过,现在仍然克制不住,紧紧抿着唇,眼圈慢慢红了。

“赵兴德的确留有遗书,说所有事都是他做下,人也是他杀的,却没说怎么杀的。”他声音有些慢,却足够清晰,“孟南星,是在意识尚存的时候,被人用利斧剁碎的。”

房间气氛一滞,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孟南星为亡母办完丧仪,和所有相熟的人打过招呼,在决定离京的这一天,腊月二十二,他去了管修竹的旧宅,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熟人,二人言谈间发生分歧,孟南星意志坚决,便被人灭了口。他先是被制住,打晕,后又被带到狗屋,在意识尚存时,被凶手用管修竹喂狗啃骨头的斧子,一下一下剁开,凶手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仍嫌不够,当日在外面找来一群野狗,将孟南星散碎的尸块啃得干干净净,才带着头颅出门,扔进了护城河。”

叶白汀一边观察在座某些人的表情,一边道:“赵兴德遗书里只说,孟南星收了好处,却又突然反口,他看不惯,是以下手杀人,只是看不惯而已,有那么深的仇恨么,非要碎尸喂狗?”

房间静默片刻后,户部尚书万承运叹了口气:“锦衣卫有疑,如何细究深查都不为过,可若一切如你所言,孟南星和人有争执,被制住打晕,二人那么深的成见,那么浓的敌意,他因何不吵不叫,不高声求助,任人施为?”

“万大人好问题,”叶白汀缓声道,“方才指挥使也说过了,北镇抚司办案,要的是所有逻辑证据圆满成链,不存在任何质疑,这个问题,用不着辛苦指挥使,便由我回答万大人,因管修竹的宅子十分特殊,开间普通,纵深却极深,越往里,越安静私密,别说吵架呼喊,就是凶手用斧头剁尸,不也无人察觉?”

“二人既是熟人,纵有争执,也会知道对方的想法,做事风格,如若凶手本性一直隐藏的很深,又惯会哄诓,孟南星一时为话所迷,露出空子被对方打晕,也是很正常的事。”

叶白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碎尸检验过程复杂,缺少更多案发细节佐证,然所有碎骨除了野狗啃噬牙印之外,边缘切口都十分整齐,间有血荫,很明显是利硬凶器所为,生前伤;死者头骨在河道冰层发现,经仔细验看,后脑颅顶处有撞击伤,没有碎裂痕迹,但足以致晕——所有尸检格目都详细记录再测,若万达人有疑,可请仵作复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