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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强这么一问,陈乐富更加不自然起来,半天支支吾吾下来,也没吐出句正话,这下就算傻子,也猜出他这趟是另有目的,赵强见他半晌不肯说,脸色就沉了几分,等他支吾完后,直直看着他,道:“乐富,我当你是自己人,你到一句实话都没有,你这样子,咱们怎么谈下去。”
这番话说得有些重了,陈乐福往赵强脸上看来,见他虎着脸,一副不愿再谈的样子,心里真急了,忙站了起来,略有几分赔笑道:“大哥,别介,你可别生气,咱不是不想同你说,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起。”
翠莺一旁看着,到是没有插嘴,爷们之间说话,总比她一个女人要方便,而且,像陈乐富这种奸猾的人,只有像赵强这样单刀直入讲话,才是最行之有效的。
“一家人有啥不好说的,能帮的咱们都会帮,可以担待的,我也会帮你担待,你就别东想西想,直接说来便是。”赵强听他话里意思,是不打算隐瞒的,既然始终要说,干嘛遮遮掩掩,直截了当不是更好。
赵强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了,陈乐富再不好兜圈子下去,慢慢坐回凳上,理了理头绪道:“这事要从旧年说起,你们还记得过年那会,春儿不是说过,我赚了一笔,那些就是做南洋生意赚的,和我生意上常往来的几个人,都比我早做,全赚狠了,我年底小赚了一笔后,想着能再多赚些,就咬了咬牙,一次把全部银子都押了进去,哪里知道,那边突然就断了买卖,手里头就压下了所有的货,这趟我寻了很多路子,才找到了另外一名南洋豪商,想把从他身上下手,把货给卖出去,只可惜,他不做这门生意,根本没兴趣。”
陈乐富详详细细把话道来,到了这里,他不由叹口气,想着这些日,自个搭了多少路子,费尽全副心思,却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那会被南洋豪商拒绝时,心都凉了半截。
陈乐富想起这个,就捏把冷汗,赵强听了也跟着焦急起来,不由急问道:“那该咋办?这可是全副家当,难道就赔在这里面了,这事你爹咋说,真要是不行,问你爹借些银子,得先稳住其他生意才成啊。”赵强这会能想到的,就是借钱了,别的不敢说,陈乐富的老爹,手里头应该还是有几个钱的。
提到这个,陈乐富面上就有些难看起来,脸色不由沉了下来,颇有些恼火道:“我一早就向我爹提过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爹死活不肯借钱,说我要把他的棺材本都给赔光的,硬是咬着不肯松口,我也实在没法子。”
陈乐富说完这话,手握起了拳头,朝着桌子捶了一拳,只觉满腔的怒火没处发。赵强听他这么说,就闭上了嘴,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一时全歇了话,屋里头气氛有些沉闷起来。
而一边的翠莺,听了来龙去脉,心里有了些数,不过,有一点她不太明白,想了想就开口问道:“妹夫,做生意的事,有赚就有赔,你也别太伤神了,我想早晚总会有法子解决的,这方面我也不懂,出不了啥点子,帮不了你的忙,只是,我听你这么说来,还是琢磨不出,这跟咱们卖的这些东西,有啥牵连?”
翠莺的话一矢中的,让冒着无名火的陈乐富,一下子醒觉了过来,这番东扯西扯的,到没把重要之事点明,这不是白耽搁事嘛,不禁拍了下腿面,忙道:“大嫂不提,我差点忘了正事,这趟想促成你们和南洋豪商之间的生意,是因我手头压着好些布料,要是谈下这宗大生意,你们应当要用上不少料子,你看,咱们是不是该自个人帮着自个人,我帮你搭生意,你帮我销布料,两边都有好处。”
陈乐富这么一说,翠莺就全融会贯通了,原来他这趟来,是想靠着她的绢花生意,把自个的存货给销出去,他到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借别人的桥,过他自己的河,而且事儿还做得好看,要是这宗生意能成,说起来,全靠他在其中穿针引线,可是帮了大忙的,功不可没,这么瞧来,做惯生意的人,脑子转得还真不是一般得快,陈乐富就这么偶然遇到赵强,聊上几句,就把原本不相干的事儿,硬是给连成了线。
翠莺心里把这事一下就想透了,不过,生意人想法子卖自己的货,这也无可厚非,而且,说真的,她心里还是有些心动的,再说,这种互利互惠的局面,也并不坏,弄得好的话,双方都能得不少利益,只是,这人手方面,确实不那么好办,她如今这种身子,没有足够的人手的话,实在是操劳不起了。
这难题还是挺大的,翠莺不自觉蹙起了眉头,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这宗生意,已经不是咱们想接就能接的下了,这里头牵涉到人手的事,就光靠林家村,还有几个附近村子的媳妇、婆子们,过来打打散工,人手波动很大,时多时少的,根本不够承担这么大宗的生意,只怕咱们也是有心无力。”
翠莺嘴里说着推拒的话,心里头还是挺惋惜的,扭头看陈乐富,也是一脸失望,不由安慰道:“这布料要是存放的好,大多不会褪,也不会坏,如今你一时卖不出,并不见得往后就不会卖出去,你也别太心急,慢慢来,总能一点点卖掉的。”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他了,再怎么说,布料总比吃食这些要好得多,存放久一点也不会有大碍。
哪里知道,翠莺一番安慰,反而让陈乐富愈加烦躁,忍不住伸手扯了几把头发,烦闷道:“要是寻常布料我也就没那么担心了,你不晓得南洋那边人的口味,和咱们这边很是不同,这些料子在南洋,很多女人喜欢,可在咱们这边,根本没人看得上眼,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嫂要是瞧见布料,就会明白了。”
赵强、翠莺听了这话,心里到有些好奇起来,不知道南洋那边,布料会是如何不同,不过,翠莺还想到了另一方面,就问道:“是不是价钱较贵,所以咱们这边不好卖。”
“价钱到很便宜,这些布料,比起咱们的好料子,是没法比的,一匹料子还不到三百钱,比咱们的粗布只贵了那么一点,可南洋那边却奇了,这料子在那边卖的可是贵价,一匹得将近咱们的一两银子,价钱翻了三四番,其中的利益你说有多少,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能把全副家当都押上去,心里想着只要这批料子能卖出去,一下就赚了三四番,这么好的利润,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第一回碰上,只可恨,银子没赚着,却是赔狠了。”
陈乐富这会已经是啥底细都一锅端了,他自个心里有数,手里这些布料,卖贵了,包准没人要,要是卖粗布的价,到有人贪便宜会买,可这样也得赔上一些,而且,那布料这边大多没人喜欢,就算贴钱当粗布卖,也不是那么好卖,如今他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能在翠莺这里搏上一搏,心想,当初自个看着这么丰厚的利润,就被牢牢吸引住了,就不知道,翠莺他们会不会也因此应承下来。
陈乐富不愧是老生意人,这么大的利润一抛出来,是人都会心动不已,翠莺自然也不例外,光布料能赚三四番,要是再加上手艺,这其中的利益,要细算下来,就肯定不止三四番了,到这会,不止翠莺心动,连赵强心里都有些动摇起来。
抛出这么大的诱饵后,陈乐富就住了嘴,坐那再不多说,只等着他们的答复,翠莺和赵强两人对望了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浮动,翠莺纠结了好半晌,最后还是赵强开口道:“其实,说来说去,还是人手的事,要是没法解决,只怕始终成不了事。”
陈乐富也觉得这人手的事有些头痛,不由低头寻思,突然灵机一动,双眼骤亮,他脑子里想到了一些人手,不过他没马上冲口而出,而是稍稍思忖了一番,想好怎么说对自个比较有利,才缓缓开口道:“大嫂,这人手虽难寻,多去找找,总还能解决的,要不,我帮着一道寻寻,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只要四处去托人,总能寻到一些的,大嫂不必太担忧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翠莺就没有再提人手的问题,只是柔声道:“这事来得突然,咱们也没准备,再容我考虑考虑吧,要不这样,你先拿些布料给我瞧瞧,我也怕料子实在太稀奇,难以做出好的花样子,总得让我看过,心里才能有个数。”
这确实是一个关键,女人针线方面的事,陈乐富就说不上话了,心里头想想,也确实是如此,虽说南洋豪商对倚翠楼姑娘的绢花很赞赏,而那些绢花也是出自翠莺的手,可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料子,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同样漂亮,从而得到南洋豪商的喜爱,这点可是重中之重,丝毫含糊不得,想到这,陈乐富就再没商谈下去,直接站起身来,说道:“行,我明儿一早就拿些布料过来,让大嫂亲自瞧一瞧。”
这话说定后,陈乐富就起身告辞了,赵强陪着他一道出去,出了院子,就道:“春儿还在生你气,你过去同她说会话吧,她在我娘屋里。”
陈乐富根本顾不上那头,一心只扑在这次生意上,当即就说道:“等我明天来再说吧,这会我得赶回去了,明儿一早再过来。”
赵强见他顾着生意,却不理春儿,心里头不怎么舒服,可人家两口子的事,他又不好插手太多,只能说上几句,春儿怀着身子,他应当多陪陪她,多谅解她的话,其他也不好多讲啥,只能靠他们两口子自己解决了。
陈乐富却只是听听,啥也没表示,他这会也没时间理会赵春的胡闹劲,只想着如何尽早把货脱手,他才能脱难出来。
两人各怀着各的心思,从后边院子一路到了篱笆院外,稍许说了几句话后,陈乐富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