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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
赛马场上的比赛仍在继续,喧嚣依旧,然而在夏尔所处的这间包厢里,却有着异样的平静。
在场的三个人面色各异,各怀心思,莫里斯-德-博旺是最轻松惬意的那个,他满面笑容,一直看着夏尔,想要借此来表达对对方的友好;杜塔艾则面色铁青,眼神闪烁,似乎是在思考该给夏尔一个怎样的解释。
而夏尔,虽然表面上平静,但是内心却翻江倒海。
这么多年来,他的爷爷一直都在和这位卓有名气的掮客来往,借助他进行投资,利用他过手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业务,他一直都认为杜塔艾又有专业性,口又很紧,值得信赖——可是爷爷的判断在这一刻却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打破了。
从杜塔艾的表现来看,他和莫里斯-德-博旺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么如果他和博旺家族的关系肯定不浅,也就是说,特雷维尔家族那些私下底下的业务勾当,有可能老早就暴露在了博旺家族面前。
这是夏尔难以接受结果。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既然杜塔艾可以不声不响地和博旺家族来往,那么他还有没有和其他人更危险的人来往?还会不会把特雷维尔家族的秘密告诉更多的人?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猜疑让他愤怒,对未知的恐惧、对被人要挟的恐惧更加加重了这股愤怒,要不是因为特雷维尔侯爵从小给他培养的教养和镇定性格的话,恐怕他现在已经失控爆发,痛斥杜塔艾吃里扒外了吧。
但是即使没有发怒而是默不作声,他微微垂下的眼皮和瞳孔里面的视线,仍旧让每个人都能觉察到危险。
“夏尔,我的朋友,别紧张。”莫里斯朝夏尔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安抚他,然后双手合起,十指搭扣,悠然自得地坐在夏尔的面前,手上的钻石戒指也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而闪耀出了一条曲折的轨迹,“我们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如果有的话,我就不会以这么难为情的方式出现在你的面前了,我承认之前我们可能有一些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有足够好的方式来补偿这一点。”
不得不说,他的笑容很有亲和力,而且斯文俊秀的面孔、以及那种轻松闲适的态度,都是夏尔所喜欢的类型。
但是即使如此,也无法抵消他给夏尔带来的威胁感。
“亲爱的朋友,如果希望我不要紧张,那么很简单,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就好了。”夏尔戒备地看着对方,“比如,杜塔艾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成为了您的好朋友了?您又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帮助?”
“这个问题其实挺好回答的。”莫里斯笑着眨了眨眼睛,然后朝杜塔艾做了一个手势。
脸色铁青一直不敢说话的杜塔艾看着这个手势之后,脸上的肌肉骤然抽搐了一下,显然这个命令让他感觉有些为难,他苍白的脸上开始发红,似乎十分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对夏尔开口。
犹豫了半晌之后,杜塔艾终于犹犹豫豫地对夏尔开口了。
“特雷维尔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告诉过您的爷爷,今天看来是得跟您坦白了。我在来到巴黎之后不久跟着一个老板,这个老板跟德-博旺男爵关系十分密切,或者说,他是博旺男爵的一个代理人,也正是在这个老板的教导下,我算是入了行,然后学了不少东西,最后离开他单干。我在那些年里,和德-博旺男爵也认识了,他挺欣赏我,在听说我决定单干之后,非常支持我的决定,并且借了我不少钱作为资本,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帮助,我才能够慢慢地经营我的事业……”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也是他的一个代理人,对吗?”夏尔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么说的话……倒是也没有错……”在又犹豫了片刻之后,也许是因为莫里斯在场,杜塔艾不敢否认,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别这么紧张,杜塔艾先生,这一点上您又没有做错什么。”夏尔的心里越发愤怒了,但是他反而笑了出来,虽然这个笑容里面多了一些嘲讽,“一个人想要出人头地,有什么错呢?完全没错您做任何人的代理人都不违反法律,您从一文不名到有如今的地位,这个奋斗过程值得任何人钦佩,至少我就很钦佩——”
在说了这些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夸奖之后,夏尔终于话锋一转,“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代理人以隐藏了自己身份的方式接近了我们家,并且在不吐露任何真相的情况下默默地为我们家效劳,收集我们家的情报,这样的做法并不像个经纪人或者代理人了,更加像个间谍,而我们一家,是世代的军人,我们敬佩对手,尊重敌人,唯独不尊重间谍,他们不受任何军法保护——您知道我爷爷当年在西班牙,是怎么对待为游击队服务的间谍的吗?他命令士兵们把他们倒吊在绞架上活活渴死,然后曝尸示众,当地人谁敢把尸首收下来就地枪决,这种做法虽然残酷,但是却能够让人泄愤,我挺欣赏的。”
夏尔这么说,倒不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怒,而是指桑骂槐,警告莫里斯和他背后的博旺男爵不要轻举妄动,拿着特雷维尔家族的黑材料做什么文章,自己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就算暂时搞不定博旺一家,拿杜塔艾出气也是轻轻松松。
夏尔每多说一句,都让杜塔艾脸色难看一分,他知道特雷维尔家族可不是说着玩的,多年来为特雷维尔家族效劳的经历,让他明白这家人看上去好说话但是真要动手了那是绝对不留情面。
他不得不半是埋怨半是请求地看了莫里斯一眼,央求他为自己说好话,免得让自己真的成为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