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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书生有点纳闷,太子殿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因为洪书生是殿下“近臣”的缘故,在地方上小有威望的洪家这次没往人堆里凑,闭‘门’谢客,不理纷争,已经被很多关系原先不错的家族孤立疏远。[千千小说]-要洪书生上阵杀敌绝不含糊,洪书生一直觉得爷们就该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还没当上光宗耀祖的将军,就已经想好马革裹尸的归宿了。
可要他针砭时弊就真是要他的命了,既然殿下问起这一茬乌烟瘴气的‘混’账事,这个曾经在家族内敢一巴掌把姨娘打得半死的洪狠子只能是有一说一。
第五洛缓缓说道:“对症下‘药’,急缓有别。那就先把实权在握的武将本阶敲定,边军先不去碰,洪书生,先跟你透个底,我打算按照天界地势设置十四个正五品校尉,校尉以境内险要关隘命名,陵州不出意外只有三个,汪植会去跟西蜀接壤的米仓岭道戊守腊子口,另外两个,一个‘交’给暂时担任陵州副将的韩崂山,剩下一个就让整个陵州争去,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一块‘肥’‘肉’会没有聪明人上钩,只要当上这个校尉,意味着可以从大批成天跟‘鸡’‘毛’蒜皮琐事打‘交’道的校尉都尉中脱颖而出,称之为一方诸侯也不为过,只要有人愿意带头起内讧,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很多。
本来韩崂山的位置,我打算给你,不过你目前军功不显,韩崂山身后毕竟有白炫堂的旗号,他到哪里能服众,你就不行,所以我先把你放在陵州将军府积攒一下资历,虽说我不可能用快刀斩‘乱’麻的法子处置陵州官场,不过一点都不见血,注定说不过去,到时候就会用得着你,天界地方上的校尉都尉,可没有多少剁人的机会,你别不当回事。将来等我离开陵州,你多半要给陵州新刺史第五北帮忙,相信你知道我跟第五刺史的关系,丑话说前头,他要是出了纰漏,你洪书生肩上那颗脑袋根本赔不起。”
洪书生下意识抹了抹脖子,嘿嘿笑道:“反正你殿下说啥卑职就干啥,没二话,不过能不能跟殿下求个事?”
第五洛笑骂道:“你怎么跟汪植一个德行?有屁快放!”
洪书生低声道:“殿下,以后边境上有了战事,可不能忘了洪书生。(千千小说网)[就爱读书]”
第五洛问道:“二十年前,那么多人之所以投军从戎,那是因为到哪儿都没太平日子好过,都是奔着荣华富贵去的,赌一赌,指不定就能搏出个官身。可如今不一样了,你洪书生怎么放着安稳官不做,非要去边境上拼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很威风啊?还是说你嫌在地上当不上大官?”
洪书生只要咧嘴一笑,就有些天生的‘阴’测测,“洪书生跟别人不一样,就是过不惯闲适快活的日子,尤其是跟殿下‘混’了以后,一天不杀人就浑身不自在,去青楼找细皮嫩‘肉’的‘女’子欢好,痛快之后,就觉得腻歪,都要忍不住拧断她们的脖子。这病估‘摸’着是治不好了,也就只能去边境上杀人才行。”
第五洛笑了笑,不置可否。
太平盛世,百姓睡觉。一觉醒来,家还在,人都活,每天劳作,如果还能有一两个好念想,这就是好世道。
洪书生在老百姓眼中,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但没有洪书生跟李濡成这种人,天界的好世道,不会长久。
黄楠郡太守宋岩的宅子空旷疏淡,仆役稀少,冷冷清清,其实这栋宅子是黄楠郡数一数二的高屋豪‘门’,以宋大人的家底财力,原本根本无法入住,别说买,便是租借也难。
只不过由于是栋无人胆敢接手的凶宅,才落到了两袖清风的宋大人手里,上任家主是位从边境退下来想要含饴‘弄’孙的老将,曾是燕文鸾燕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属于年轻时候都能跟天界王爷将相同席饮过酒的功勋将领,不知为何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一夜之间府上七十余口人都给杀得一个不剩,不论‘妇’孺老幼,皆是给人一刀割去头颅,惨绝人寰,至今仍是天界道上一桩大悬案,有说是绿林寇匪所作所为。
也有说是仍在天界边军中任职的政敌下了狠手,不管怎么样,传言每逢雪夜便有‘妇’人鬼哭饮泣声响起的宅子空置多年,后来不信鬼神的宋岩成为黄楠郡主官,没有做什么水陆道场也没有开坛设醮,就带着亲眷搬入府中,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宋岩虽然推崇法术势,却有个黄老沾边的别号,菜根道人,郡守大人的妻子早逝,留下一个如今待字闺中的独‘女’,叫宋黄眉,在黄楠郡境内策马扬鞭,挎刀挽弓,极为英姿飒爽,不输天界游侠儿。
当宋岩察觉到向来把涂抹胭脂视为天下头等恶事的‘女’儿开始跟他要些银钱,也不是去购置弓箭,而是偷买了许多胭脂水粉,几次在府上撞见,‘女’儿脸上都没有擦拭干净,宋岩就知道这闺‘女’有心上人了,宋岩对此也乐见其成,从不揭穿‘女’儿一次次的蹩脚掩饰,太守府邸的毗邻‘花’园,宋岩捧了一卷书悄悄站在窗口,园子里‘女’儿跟两名情同姐妹的丫鬟欢声笑语,嗓音格外清脆,人近中年两鬓微霜的宋岩微微一笑,‘女’儿故意这般大声言语,还不是为了让墙外站了得有大半个时辰的那个年轻男子听见?
宋岩让人探过那年轻后生的家底,出身市井底层,血气方刚,投靠依附了黄楠郡一座不上不下的宗‘门’,几次帮派械斗里都靠着不要命的搏杀,成了一位宗‘门’大佬的嫡传弟子,多年人情历练世故磨砺,待人接物,比起那些黄楠郡目高于顶的膏粱子弟要高出许多。
宋岩一次闲暇时有意无意的微服‘私’访,跟这个后生同桌喝茶,随口聊了几句,年轻人少有故作惊人之语,谈吐朴实,本‘性’不差,对于他跟‘女’儿之间的情思,宋岩也就默默退一步,听之任之,宋岩本身就不是士族‘门’第,也是起于贫寒陋巷,故而深知寒‘门’后生出人头地的不易,不过如果此人是个读书人,哪怕功名无望,宋岩也早就请入府中,大大方方认了翁婿关系,可是个刀口‘舔’血的帮派子弟,宋岩心底并不看好,至多不反对,想要他这个黄楠郡太守主动示好,那也太为难宋岩了。
宋岩见‘女’儿鬼鬼祟祟走向院墙,不忘四处张望,显然是脸皮太薄,生怕被爹抓个现行,又很清楚她这个爹见微知著的本领是出了名的,不好糊‘弄’过去,宋岩只得苦笑着从窗口退回书架附近,宋岩把那本法家著作《五蠹》放回书架原位,坐回文牍如山的书案,案上有青铜香炉,用作焚香提神,宋岩瞥了眼那两封接连从经略使府邸送来的密信,面无表情,伸出手指抚‘摸’青铜器上寓意驱鬼的饕餮纹路,宋岩闭上眼睛感受指尖的灼烫,缓缓缩手。
他对于恩师李功德在信上的叮嘱,不以为意,恰恰相反,这次黄楠郡的一鸣惊人,正是宋岩自立‘门’户的先兆,给李府当‘门’下走狗,随着李功德高居二品,宋岩跟着水涨船高,但是四品太守已经是极致,如今天界有了改朝换代的气象,宋岩自知在皇帝那边印象很差,此时如果再不做些事情,以后十几二十年仍是没办法在官场上更进一步,一步迟步步迟,正值壮年素有雄心的宋岩不想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吃些残羹冷炙,可是现在宋岩不确定那个陵州将军有没有容人的肚量,有没有亲自来见一见他这块官场茅坑硬臭石头的魄力。
在宋岩沉思时,楼外园子里传来‘女’儿的呼喊声,宋岩无奈站起身,这个闺‘女’,没半点‘女’子贤淑,以后怎么嫁得到好人家,宋岩没有应声,走下楼,绕路从园子后‘门’走入,看到恩师的‘女’儿李负真竟然赶来了黄楠郡,身边还有一张陌生面孔,以宋岩的老道经验,当即就猜出身份,李负真心仪的寒族男子,白小手。
宋岩对此人没有太多好恶观感,瞧见‘女’儿宋黄眉对这个男子使劲打量,宋岩使了个眼‘色’,白小手倒是处之泰然,对宋太守毕恭毕敬深深作了一揖,宋岩点头一笑,也没有作声,实在称不上热络客气,即便此人以后成了经略使大人的乘龙快婿,宋岩也是不太看好,何况以宋岩的身份,哪怕白小手日后步步青云,想要跟他宋岩并肩而立,少说也要二十余年的辛苦经营。
李负真牵住小她几岁的宋黄眉,但神情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带着白小手出现在父亲‘门’生面前,别人还好说,兴许会卖她经略使之‘女’一点面子,宋岩在李系‘门’生故吏里本就以不近人情著称,很怕太守大人直接板着脸就下了逐客令。
这次赶赴黄楠郡密会宋叔叔,是爹委实没有办法了,不知白小手怎么得到了小道消息,跟她磨了半天嘴皮子,说了许多挖心掏肺的良苦用心,李负真这才犹犹豫豫带上他一起前来宋府,她与宋黄眉打小就关系不错,一直被这丫头当妹妹看待,宋太守宠溺‘女’儿,世人皆知。--856+178976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