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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绽放出黑暗前最后的光明,天空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炽热明烈,那样明亮的颜色仿佛淬着令人沉溺的剧毒,罂粟般引人沉醉,却总是在沉醉后又将人引入更深的绝望……
随氏顶层,冰冷奢华的办公室,此刻便正被这种扭曲的光明笼罩着。
随浅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双臂搭在椅子上。面前,是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两份文件夹。
压在最下面的那一份文件夹,里面是路子遇透过明里暗里的途径搜集到的所有有关莫家人的信息。
莫世勋,莫家家主,育有两女一子。为人循规蹈矩,在莫氏多年的作为可圈可点。
大女儿莫文澜,曾经经营莫氏数年,颇具手腕。
二女儿莫文玥,低调神秘,除了小时候的几张照片外,外界对她丝毫不了解,就连路子遇都仅仅找到几张她长大后的生活照。若非莫文玥小时候经常会被莫世勋领着出席很多场合,留下一些新闻报道和照片,这莫家二女儿到底存在与否,都可能是个问题。
莫世勋的小儿子,也就是莫文霆,如今的莫氏掌舵人。他到目前为止二十几年的人生生平丰富精彩,只是看着这份简介,你就能想象,那是个从小生活在阳光下,有很多朋友,生活肆意,浑身都散发着正能量的干净男人。
再之后,就是莫世亨,独身多年,从未结过婚。今年才认回女儿随浅。
文件里有无数他辉煌的过去,最新的信息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个月,他获得了加州当地举行的帆船比赛第一名。照片中的他,和队友站在一起,平和地淡笑着看着镜头。
莫世亨是所有人里,能力最强却是存在感最低的人。也只有他,和顾泽凯毫无交集。
随浅仰躺在椅子背上,看着虚空中无忧无虑漂浮的微尘,仔细地回忆着她与莫世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与对话。
说句实话,随浅对她这位亲生父亲的了解,都不如给她开车的司机小张多。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莫氏,他由莫文澜引荐,见到了那个俊雅淡漠又深不可测的男人。后来直到她和顾景桓结婚,他们之间的交集都着实不多。
但是莫世亨说过的几句话,她倒是现在都还记得。
他说过:“我并不是莫家人。”
他说过:“女儿,你太天真了。”
他还说过:“顾景桓会被顾家送走,都是你外婆亲自策划的。你心目中那个善良慈祥的老人,那只是她的一面。真正的她,是一头让万兽瑟瑟发抖地称臣的老虎。所有不服从她命令的人,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撕成碎片。”
后来他远在大洋彼岸,她追问他幕后之人。
他说,“我在金融方面的天赋不输于华尔街任何一位操盘手。而那几个投资案,偏偏就是毫无预兆地失败了。”
他说,“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操控一切。于是我开始寻找这人,只是每当我将精力放在这件事上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地出别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暂时放下。”
他还说,“我觉得有两个人嫌疑最大。一个就是我大哥莫世勋。当年我下台,受益的人是他。另一个是顾长风。四大家族的继承人心中始终都有一个野心,就是将其余三大家族收归囊中。”
莫世亨对她说过的话寥寥无几,但却句句话中有话。
随浅回忆着这些话,蓦地,一道闪电在她的脑海中劈过,那黑暗模糊的一团迷雾渐渐地变得清晰,一个人的脸出现在朦胧迷雾的后面……
惹得她原本微阖的丹凤眼猛地睁开,纵使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也浮起了掩饰不住的惊骇。
是了,就是他,她一直都忽略了。
她坐直身体,伸手拿起摆在最上面的文件夹,那里面是最近三个月的出入境资料,资料中,有几个名字都被红色的墨水圈了出来。
而这些名字里,只有一个是随浅从没有想过会出现在上面的人。
莫世亨。
黄昏走到尽头,夜幕悄悄来临。
随浅细细回想之前与莫世亨的所有交集。
虽然所有发生的事情没有一次看上去与他有关,但他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将她导向更深的疑惑。
在她查出了当年顾景桓母亲莫苏眉死因之后,莫文澜明显已经抵挡不住她的攻势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他出现了。他告诉她,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将她的注意力转向了和顾景桓的关系上。
也是他说,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幕后主使,他寻找了这么多年。是他将原本已经快要明朗的局势搅得乱套,让她又辨不清方向。
而如今,又是他,接连两次秘密乘私人专机抵达A市。如果不是路子遇暗中调查,那这段时间的出入境资料中,永远都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至于他两次出入境的日期,看着那几组数字,随浅握着文件的手微微颤抖。
第一个日期,是她生小不点的那一天。怪不得顾景桓后来让她不必担心孩子,看来他该是知道了孩子在莫世亨那里了。
至于第二个日期,则是少清出殡那天。
呵,他那天是想要来参加她的葬礼的吧?
天色彻底暗下来,随浅将文件合上,看了眼时间,距离晚上约定的莫氏家宴还有一个小时。
转身回休息室,换上参加宴席需要穿的正装,一身黑白相间的剪裁得体地手工订制西装,内搭浅粉色衬衫。
修长笔直的西裤包裹着她纤细的长腿,她将长发挽成高髻,周身流露出的优雅气质中带着她特有的清傲。
看着镜中的自己,随浅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多少年前,镜中的她虽然表情漠然,但眼里却有晴空暖阳。多少年后,纵使她始终在笑着,眼睛里却始终都是一望无际的千里冰原。除了漠然再无其他。
她尝试着扯动嘴角,微笑,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淡漠,倒是与她仅仅见过几次面的莫世亨不差分毫。
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收件人,二叔。
最后,她打开办公桌第三个上锁的抽屉,将里面那通体黑色的东西拿出来,动作缓慢地擦拭干净各个零部件,熟练地组装,然后面无表情地装进了外披的风衣兜里。
……
莫家宴会地点就安排在莫家老宅,和随家顾家一样,莫家老宅也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只是不同于随家老宅的面积庞大和顾家老宅的庄严外观,莫家老宅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古朴清隽的气质。仿佛是一尊千年青花瓷瓶,看似不起眼,却价值连城。
莫家老宅依山傍水,是四大家族中宅院环境最雅致的一处。最后一段路,车子临湖而行,凉爽的秋风吹进车中,倒是将随浅微皱的眉心吹散了一些。
虽然这里距离莫宅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这大片的湖以及路尽头的山林却已经都是莫家所有了。这归属权从百年前就已经如此。
其实纵观A市风云格局,即使今日人才辈出,政商各界新兴势力势如破竹,个个如狼似虎不容小觑,而四大家族的势力也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削弱了不少,但掌握着整个A市各界命脉的,却仍旧是四大家族。
上百年的根基,即使是政府都无法动摇。
就好像那条瑾瑜街属于随家,今天这湖属于莫家,不夸张地说,在A市,有超过一半的地界都和四大家族有关联。即使不是本家的,也是旁支或者近亲的。
四大家族今日已是这般地位。可想而日,在随浅外婆那个时候,四大家族又该是何等的荣耀风光。
“大小姐,到了。”司机小张看了眼后视镜,轻声提醒道。相处时间久了,他已经能分辨出随浅怎样是在发呆,怎样是在思考了。
莫文霆早已经在大门口等候随浅,他只穿着薄薄的灰格羊毛圆领背心,内搭白色衬衫,悠闲地单手插着裤袋,笑盈盈地看着缓缓驶近的车。
他看不清车里的随浅,但随浅却能看清他。他的笑没有腐朽的气息,是阳光孕育的笑容。他是真心地在邀请她来吃饭的。
然而……总有一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忽然对他产生了歉意。从始至终,莫文霆都是无辜的。其实他就该在他的赛车道上自由驰骋,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敞亮简单。而非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坐在办公桌后面对商场的波谲云诡,不由本心地指点江山。
“来得挺早。幸好我知道你会早来,所以提前在这儿等着你。”莫文霆微微得意地笑着上前一步,绅士地扶着车顶扶随浅下车。
她欠身迈下车,轻声道谢。
“跟我还用这么客气?走吧。”莫文霆嘴角始终挂着笑,有些羞赧地道,“很高兴今天你能来,希望明年我的生日,你也能来参加。”
随浅原本和他并肩走着,听到这话脚步微滞,心下更是沉了沉。
“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随浅放在大衣兜里的手,摸到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手指猛地缩了回去。
“先欠着。怎么样?”莫文霆笑容如春风。
随浅看着他的脸,认真地点点头,“好。”
莫宅通往主宅的路称得上曲径通幽,风景独好,二人浅声交谈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主宅。
随浅被佣人引领着到客厅,迎面就看见了莫世勋。
莫世勋也看到她,立刻热情地招呼,“浅浅来了啊。快过来坐。”
莫世勋年近六十,头发已是灰白,褶皱的脸依稀能辨别出年轻时的英俊,莫文霆和他有六分相像。
“伯父。好久不见。”随浅礼貌地浅笑着,将来前让秘书准备的礼物交到佣人手里。
“浅浅真是客气了。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莫世勋感慨着,边感慨边看了眼单人沙发上坐着的莫世亨,眼神中有明显的自豪和夸赞。
原本随浅还不大确定,莫世勋到底知不知道莫世亨不是莫家人,知不知道她和莫世亨的关系,而现在看到莫世勋的眼神,她倒是确定了,看来这两样,莫世勋都是知道的。
随着莫世勋的目光,随浅也看向莫世亨,还是儒雅如清风的模样,只是这清风朗月背后隐藏着阴诡,却是她看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