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更吹羌笛关山月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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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逍用自己的方式悄悄联系了李南。李南这人,训练时、出任务时,凶猛、严厉、霸道得像个魔鬼,私下里相处,他就一副懒散相,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唱个歌跑调到北极,随你开涮、打趣,夜剑里的兵敬他畏他又无法不喜欢他,因为他经常矛盾得像人格分裂。
李南在广州出任务,似乎很轻松,午夜时两人就视频通上话了。李南眯着眼,有些意外。栾逍现在的任务不归夜剑管,按规则,在这期间,两人不应该有交集。
栾逍用了私下相处的称呼:“南哥,你能帮我查下我现在的同事诸航的资料吗?所有的。”
李南冲他笑了一下,那双眼仿佛一对黑白分明的钩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是看,并不搭腔。这小子有点意思,很少看他情绪化,不管心里是欢天喜地还是怒气冲冲,他都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抬下眼,矜持得不动声色,让人摸不清他的底,这也正是自己欣赏、看重他的缘故。
栾逍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在过去的几小时,虽然心乱如麻,他却没有慌不择路。与诸航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一遍遍地理,似乎有个答案将要跃出水面,他还是选择放弃,转而向李南求助,免得自己再一次陷入误区。李南笑得那么邪气、诡异,是不是说他认识诸航、了解诸航?能让李大校这么关注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他听到自己苍白地辩解着:“知根知底,我才能决定如何更好地完成任务。”
李南勾勾嘴角:“栾逍,你是新兵蛋子吗?我还不知道我教出来的兵,查个人还要找人帮忙。”
“以我的能力,查不到我想要的。”栾逍心脏骤然剧痛,他承认自己犯了心理学上的大忌——晕轮效应。晕轮效应是指在人际交往中,人身上表现出的某一方面的特征,掩盖了其他特征,从而造成了人际认知的障碍。所谓“一俊遮百丑”,就是这种症状。很多人认为漂亮的女人必然有非凡的智慧和高贵的品格,以点代面,让主观偏见支配的绝对化倾向,事实往往令人啼笑皆非。
在536初见诸航,她俏皮的笑脸,诙谐的语气,都给了他不同的感受。也许在那时,他的思维就被定格了。诸航对思影博士说她结婚很久,他以为那是一个借口。其实她没有说谎,而是他根本不愿往那方面想。这样的性情怎么可能已婚,怎么可能是一位母亲?他的认知里,妻子、母亲应该是……他自嘲地一笑,大概是那种中年大妈样的吧!“她是卓帅的……”他问不下去,脑海中闪过卓绍华握着他的手,言辞恳切,神态郑重。那哪是首长对部下的叮嘱,分明是丈夫担忧妻子安危的一再恳切的叮咛。还有他送过她回家,那个方向……蛛丝马迹,都可以追寻的,人家也没刻意掩饰,是他忽视了。
李南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很是骄傲:“强将手下无弱兵,我的兵就是我的兵,绝不是吹的。”
栾逍全身的力气都像蒸发了,如他对诸航前所未有的欢喜,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苦涩与讽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已经不想了解了,可是耳朵却竖着,生怕错过李南口中吐出的一个字、一个词。
李南晃着两条大长腿,眉梢一吊,眼角一挑,甚至不必哼出声,隔着屏幕,栾逍都能感知他浓郁的嘲讽气息。“不好说,她背景特别复杂,有些事我具体也说不清。我有种感受,卓绍华娶她,有点以身饲虎的意思。”
“啊?”栾逍被这个答案给弄糊涂了。不管诸航有没有结婚,那性情在那儿,能复杂到哪里去?
“这样说吧,如果不是卓绍华收着她,说不定她就是全球通缉的大黑客。”
栾逍屏住呼吸,他没听错吗?李南在那边又拍上桌子了:“你没必要被她的身份吓住,你是在出任务,又不靠她升官发财。如果她为难你,你就抬出我的名号。拐来拐去,她还要叫我一声大哥呢,我替你教训她。”
“她……很好。”栾逍从嘴里挤出了三个字,心里已是惊得山崩地裂,他极力克制着、忍受着,真想冲到射击场,一口气打上几百发子弹,把靶子射得千疮百孔,这样,心情应该会慢慢平静,波澜不惊。
“她再好也是个危险品,别靠太近,做好你分内的事,争取早日归队。”李南面无表情地说话时,就像只躬着背的猎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凌厉的冰山般的寒气。
危险品……这个比喻很确切,栾逍关上视频,低头默立,站成一个灰不溜秋的影子。
第二天他去宁大,办公室一开门,刚放下包,诸航就冲了过来,朝气蓬勃地问道:“栾老师,你昨天说的化验结果是?”
栾逍看着她,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大大咧咧的神情。他问自己,怎么会看走眼呢?“哦,是四季豆没炒熟。”他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声线清冷,心如止水,不动声色,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冷漠、苍凉。
“没炒熟的四季豆怎么了?”诸航不明白。
“有点小毒。”新闻媒体还是嗅到了风声,校领导为了防止事态恶化,给了个不痛不痒的答案,似乎是厨师的无心之错,实际上是菜里被人下了点化学物品,量很少,不会要人性命。校方已经悄悄报了警。
“这样啊!”诸航蹙着眉,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你以为是?”
诸航很是失落:“我没什么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哦,学生们还有几天就能回校上课了吧?”
“嗯,后天就全部出院了。你今天有课吗?”
诸航点头,说起上课,她现在总是斗志昂扬。
“你儿子很可爱!”逼自己这样说话,栾逍的心都抽搐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更谈不上伤害,这一切只不过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诸航美滋滋地笑了:“小时候还可爱呢,我总叫他坏家伙。我女儿也可爱的,不过有点多动症。我和她一起,音量都是高八度。”
连女儿都有了,这位妈妈真年轻。栾逍感觉裂了两半的心都快碎成粉末了。“活泼聪明的孩子都爱动,你越不让她去做,她越是要做。她那样子,是想看你的反应,你就像她玩的一只小白鼠。”
“那我顺着她的意,她就会不闯祸了?”
“应该吧!”
诸航两眼的星星闪闪:“栾老师你懂得真多,有时间我要向你好好请教。你知道吗,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认识你,我真是太幸运了。我先去上课。”
我呢,遇见你,是一种不幸吗?栾逍无语问苍天。
诸航今天的课仍然放在报告厅,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她已司空见惯、处变不惊。她特地细细地扫视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王琦的身影。察觉到她用目光在问好,他立刻低下头去。当诸航在黑板上板书后回头,那个位子坐上了另一个人——宁檬。
诸航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宁檬风情万种地送了个飞吻过来,她隔空接住,随即人就有点走神了。不过,有冯坚维持秩序,课还是平稳地画上了句号。越过涌上来提问的学生,诸航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宁檬面前,两人夸张地拥抱,各种恶寒地示爱。“亲爱的,想死我了。”
“猪,我也好想你。”宁檬娇媚地噘起红唇,端详了诸航几眼,“别说,还挺有学术范儿的。人气很旺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位。”
“那当然,我是谁啊?”诸航扬扬得意。
宁檬啐道:“上下五千年,换哪个年代,你都是猪。”
曾经领教过诸航作风的学生全傻了眼,这人向谁借了胆,竟然敢这么嘲讽老师?冯坚更是挽袖子叉腰,准备开打。
诸航连忙安抚道:“我大学同学,宁檬。知道柠檬吗?青涩的果子,所以这人看谁都红眼,说话酸溜溜的,妒忌了。”
众人都乐了,原来是闺密情深,不过画风不太搭,这枚果子走的像是熟女风。
诸航有快三年没遇到宁檬了,她觉得宁檬像有变化,又像没变化,衣着还是那么时尚,妆容还是那么精致,身材还能算得上是曼妙,但气质……这种无形的东西,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宁檬的眉不自觉地拧下,有种叫作幽怨的气流时不时掠过。
“你是来宁城出差吗?”诸航领着宁檬在宁大转了一圈,找了张长椅坐下说话。
宁檬掸落裙子上的一片落叶,撩开散在额前的发丝:“不是,我是来旅行的。”
“顾医生也来了吗?”
“法律规定一个人不可以出门旅行吗?旅行又不是旅游,本来就是找的一份宁静、自在。”宁檬突然呛声道。
诸航噎住,没敢接话。宁檬不会是离家出走吧,一会儿偷偷给小艾打个电话。好不容易见面,不能任由气氛僵着,她忙换了个安全的话题,“行李在哪儿,我给你订酒店去。”
“有朋友订了,我就是过来看下你。要是来宁城不和你见个面,你一定会和我绝交。”刚才的态度,宁檬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讨好地放缓了语气。
“绝交是小女生玩的把戏,我才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绝对把你往死里揍。”诸航摩拳擦掌,很是认真。宁檬仰头看傍晚的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像诗人般喃喃道:“这世上大概只有友情才会永恒吧!”
诸航酸得牙都要掉了,啪地给了宁檬一巴掌:“别在这儿伤春悲秋的,说,晚上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