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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陆小凤传奇》,你以前也爱看的。”

“我爱看的是书,电视剧都爱拖,谁受得了。”机场里冷气开得足,一热一冷,诸航打了个冷战。

保罗看得津津有味:“这里面我最喜欢的人是叶孤城。”

“我喜欢西门吹雪。”她就爱和他唱反调。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是知己,却不是朋友。在悬崖上最后一战时,叶孤城所有的梦都破了,皇帝梦,复国梦……心里只有决斗,这反而让他达到了忘情的境界。而西门吹雪心里有了放不下的东西——妻和子,他无法做到人剑合一。可是最后叶孤城死了,他是生无可恋,不是输,能死在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剑客手中,这是一种荣耀和解脱。他将自己绝世剑客的荣耀托付给西门吹雪,这是信任,也是敬重。西门吹雪在这一战之后,离开了妻与子,恢复了心中无情。以后他的剑法,再没有人能够看到,因为曾经看到过的人都已入土。

在这危机四伏的机场,聊这江湖里两个神经病的故事,鸡皮疙瘩一身下去,一身又起,诸航抚着自己的双臂,感觉像在摸一只刺猬。“什么时候安检?”

“现在就要过去了。”保罗背起背包,看上去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外国男人,除了有点瘦。

“以后你会叫什么?”她故作轻松地促狭。

“伍道夫?”

“别,这个名字像个修士,你没有那个定力的。”

VJ负责人担忧地看着安检处:“那儿是最后一关,过了安检,里面就属于国际区,不是港城政府领域,我们就安全了。如果在我们出示护照时,有人拦阻,我们将……应该不会的。”他不知是在安慰保罗,还是在安慰自己。

保罗耸耸肩:“暴风雨前海面哪会这么平静。”如海洋一般蔚蓝的眼眸在机场内扫视一圈,又落在诸航身上。

诸航的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她走向保罗,犹豫着抽出手。保罗迎上来,张开双臂,两个人的身体和手臂试着合作,却不是同时向左就是同时向右,调整了两次,终于轻轻抱了一下。短暂的相拥,诸航觉得保罗的双手稍微紧了下,就立刻松开。

“一点默契都没有,看来我们以前拥抱得太少了。”保罗斯文地笑着,仿佛深邃而用力地看了诸航两眼,然后大步朝等待安检的队伍走去。诸航悄悄地观察了四周,海面确实是风平浪静,但是等待的过程仍然很煎熬,心咚咚地跳得像刚跑过百米,她有一点想吐,这是因为太过紧张。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终于轮到了保罗。工作人员接过他的护照,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诸航不由自主地攥紧双拳,呼吸都快停止了。

保罗还在等着,工作人员应该是认出保罗了,她拿起了电话。诸航快要站立不住,她看到VJ组织的成员每个人背都绷得笔直。通话时间不过一分钟,诸航却觉得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工作人员终于在护照上盖了个戳,朝保罗礼貌地笑了下,应该还说了句“欢迎再来港城”。

保罗拐了个弯,把背着的包递给另一位工作人员,包放进输送带上的篮子里,工作人员示意保罗站到一个高台上,她要用仪器检测他身上是否携带不可以上飞机的物品。

背面没有问题,工作人员让保罗转过身来。保罗看着诸航,挥了挥手,诸航跟着也挥了挥手。好了,那儿是国际区域,安全了,保罗可以踏上新的旅程,他以后会怎样,就交给以后吧!

诸航再次挥了下手,缓慢地转过身去,她想着保罗刚才的样子,好像有点兴奋,身子都摇晃了,额头……诸航的脸突地一白,猛然回头。保罗的额头中间多了个红点,那个红点在扩大,最后鲜血像喷泉一样地涌出,他的脸很快就被血染红了,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在尖叫,VJ组织的成员拼了命地向前奔,警铃在响,井然有序排着队的人疯了样四处逃窜。

保罗的目光一直在追着她,她看不见里面的光芒,只见他嘴唇翕动着,他状似支撑不住,身子向后倒去。很多很多的警察来了,人群像潮水,把诸航冲击得东倒西歪。她突然什么也听不见,四周静得像一架纸钢琴,像哑女唱歌的口唇。她感觉特别冷,仿佛在寒冬赤脚踏进冰冷的溪流。

又一波潮水打过来,她跌倒在地。她突然知道今天哪里不对了,栾逍呢?栾逍在哪里?

太阳从黑色塑钢窗户外面,透过百叶窗,分成小条格地照射进来。窗台上放着一盆吊兰,绿得很秀气。诸航用手遮住眼睛,一时不能分辨这是哪里。她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木棉树的枝叶在窗外摇曳着。听不到病人的喧闹,隐隐还有海浪的声音以及上课、下课悠远的音乐铃声,这儿应是K大的医务室。

“你醒啦!”捧着药盘的护士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的帆帆惊喜地扑过来,在靠近床时,又站住了,生怕碰坏她似的,伸出小手贴近她的额头。“护士阿姨,我妈妈不烫了。”

“是的,再吊两瓶水就可以回公寓休息啦!”护士温柔地笑着,动作娴熟地给诸航扎针、输液。“我说过你妈妈没事的,昨天谁哭鼻子了?”

帆帆不好意思地凑到诸航身边,看到诸航的嘴唇有些干裂,忙拿了杯子去饮水机那儿接了水,拿了根棉签,沾着水,细心地滋润着诸航的嘴唇。“妈妈你昨晚发热到39°℃,人都烧迷糊了,我喊你你也不答应我。”帆帆扁扁嘴唇,眼里闪过水光。

首长说得没错,白开水果真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诸航舔舔嘴唇,一张口,才发现嗓子竟然烧哑了。“对不起,妈妈昨晚让帆帆吓坏了吧!”

帆帆长长的眼睫毛颤抖着,低不可闻地“嗯”了声。

“昨晚是栾叔叔送妈妈回来的吗?”她最后的印象是如沸腾的粥锅的机场、保罗满是鲜血的脸。

“不是我,是机场警察。”栾逍提着一个保温桶从外面进来,镜片后面翻涌着内疚、自责,“对不起,昨晚我应该陪你一块去的。”

诸航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隐隐疼起来,却不是头。她抓着床栏慢慢坐起,帆帆体贴地在她身后垫了只枕头。“帆帆,妈妈想喝奶茶了,你能去帮妈妈买一杯吗?”

帆帆离开了,用跑的。诸航不舍地听着脚步声远去,她看向栾逍。“保罗现在是什么情况?”

栾逍的唇紧抿着,不说话,许久,轻轻叹了口气,他找出遥控器,打开挂在墙壁上的电视。端庄的女主播在播报午间新闻,右上角的小方框上正播放保罗昨晚安检的一幕。他兴奋地挥手,然后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额头上的红点在扩大,他慢慢地倒下。这样看着一点也不悲壮,反而像部蹩脚的戏剧。

“警方发言人说狙击手使用的是射程为一百米的便携式带消音的枪支,此枪支不必预先埋伏、瞄准,只要枪手枪法精湛,夹在人群之中,便可以不动声色地击中目标。因现场混乱,警方至今未发现枪手的行踪。据相关人士猜测,枪手有可能是飞翔的山鹰聘请的杀手,也有人称是保罗的泄密彻底激怒了某超级大国,此次谋杀实际上是他们的特工所为。因谋杀地点在国际地域,此案件不属于港城刑事案件,但港城警察将会和国际刑警一同展开调查。警方目前最关注的事,一是枪手是谁,另外就是保罗手中的资料在哪儿。以上是由本台记者从机场发回的报道。”

高热退了后,身体本来就虚弱,诸航感觉所有的力气都像耗尽了,手脚发软,头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保罗呢?”她已猜到了答案,可是她想听栾逍说。栾逍不会撒谎。

“因为头部中弹,当场就不治身亡了。”

一百米的射程,那人应就在她附近,好精准的枪法,好优秀的射手,百步穿杨莫过如此。一股冰寒从骨髓里向外蔓延,那透骨的寒意仿佛浸透了肌肉和血管,甚至冻住了她的血液和心跳。

周师兄再也不需要东逃西窜了,不必伪装,不必阴谋,这下,他彻底安全了。情感丰富的人说:“有时,人生实在承受不起真正的告别。”她以为自己情感寡淡,告别也会别得云淡风轻,何况这已是第二次面对周师兄的死亡,上次是耳闻,这次是目睹,她真的承受不起。眼睛很痛、很胀,却哭不出来。

“我可以问吗,你是不是之前就和保罗特别熟?”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悲痛,栾逍久久地注视着她,眼睛不肯转动。

诸航嘴边浮起一个淡不可辨的微笑:“诗人们爱把那种关系形容成青梅与竹马,其实我觉得不太恰切,我喊他师兄,他叫我猪。就这样!”

那一刻,也许她注意到了,也许她没注意,栾逍的脸色变了,十指哆嗦着,他想攥起成拳,手指却怎么也弯曲不过来。

发热并不是什么大病,挂了几瓶水,睡了两天,什么指标都正常了,除了精神萎靡的。诸航分析了下,可能是港城的雨季太长,几乎每天都要下两次雷阵雨。天空越洗越蓝,云越洗越白,空气越洗越清新,天气播报小姐说起天气,俏脸上都是笑意。

不到一周,保罗的事件已经下了热搜榜,他的支持者们、那些曾经对他咬牙切齿的超级大国,都沉默了。倒是关于他手中那份资料的热度持续不下,有人说被枪手抢走了,也有人说落在VJ组织手里,还有人说在机场丢了,说不定被垃圾工人当垃圾扔了。一个小U盘,又不是多大的东西,谁会注意。这成了个悬案,忐忑不安的世界渐渐稳定,那份资料保罗加了密,不管在谁手中,想解开都有一定的难度,索性乐观看待吧!

一场战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就好像冲完浪,解下安全绳、救生衣,放下冲浪板,顺利返回陆地一样。

诸航变得很沉默,睡眠也出了问题,吃了药,也是整夜整夜醒着。这天,公寓管理员给诸航打电话,说有位客人来拜访她。诸航头昏昏地跑出去,公寓大厅里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很是面熟,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叫不出来。

“我是梅娜,在特罗姆瑟时,我给你和周文瑾打扫屋子、做饭。”

梅娜——西蒙的堂妹,是的,那时她和周师兄搬到夏日岛,她也跟着一起过去,说是帮着做家务,实际上是帮着西蒙监视她。“你……也在港城?”诸航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梅娜点点头:“这些年,我一直和周文瑾在一起。他来港城我也就来港城了。”

不是汉伦,不是保罗,她叫他周文瑾,这也是个执着的人。“你找我有事?”

梅娜打开随身背着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本书。“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带我回去》——保罗在帆船酒店看的那本小说,诸航轻抚着平滑的封面:“他……”梅娜苦涩地低下眼帘:“这书是他去机场前给我的,他说你看到后就会懂的。”

她不懂,一点都不懂。“他知道自己会在机场被射杀?”

“他不知道,他说过有可能。如果被射杀了,就把书给你。”

诸航抚着额头,她还是不明白。既然察觉到危险,为什么还要过去?他就那么无畏无惧吗?

“其实即使不被射杀,他也不会活很久了。”梅娜的咽喉处蠕动了下,声音很凄怆,“去年六月,他的肺部被查出一大块阴影,医生说是晚期了,如果及时治疗,可以活两三年。他拒绝治疗,说不想头发掉得像个秃子,那样太丑。”

所以才那么瘦到脱形,所以面颊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所以他……义无反顾、孤注一掷地掀起了“二月风暴”。他的罗马已经淹没在海里,他不需要大道,不需要小径。叶孤城梦破了,他的梦也破了。最后,他只想给自己画一个句号,他要把这个句号画圆画漂亮。他给她送蓝色鸢尾,给爸爸寄贺卡,他来到港城,他赌她会认出他,然后他见到了她,他要她去机场送别,他预感到机场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不是机场也会是别处,港城离家很近了……他嘴巴翕动着,那个唇语是“回家”。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统统远去,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回家”。也只有以这样的方式,他才能踏上回家的归途。

落叶归根,倦鸟归巢。

其实,他也害怕死亡,也留恋这个世界,可是他的路走到尽头了。诸航想起他听到火警警报时抱着头无处躲藏的样儿,U盘被她扔进马桶后绝望灰暗的表情,眼泪默默滑过她的脸颊,聚集在下巴尖上,晶莹剔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死如灯灭,尘埃落定,一切都付诸流年。他短短的人生,荣耀过,高尚过,虚荣过,迷茫过,炫目过,也算活得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你会带他回家吗?”梅娜不放心地问。

诸航惨然一笑。港城演艺界有个传说,梅姑深爱过华仔,华仔会不远千里去探她的班,会买花去听她的演唱会,会在深夜飞车去陪她喝酒、听她倾诉,甚至在她过世后,他为她扶棺,可是他没有娶她,因为他对她没有爱,只有珍视和尊重。人的一生,可能总有那么几回,总有那么一个人,一些事,和爱无关,却无法弃之不管。

栾逍坐在诸航的身边,他今天穿白衬衣,柔黑的发梢扫在领子上,露出一点点润白的脖颈,那黑白极其协调又素净,清清淡淡地在那里,就像他的坐姿,看似随意,却已然入定。

“今天精神好点了吗?”他对她很关心,神情间是掩饰不住的焦虑。诸航微微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环绕着纸杯,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指僵硬,手背上青筋暴突。“好多了。栾老师,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栾逍诧异她突然的疏离:“什么事?”

“带我去见李南大校。”她抬头看着他,目光冷静。

栾逍淡定的神情再也撑不住,肌肉抽动了两下。

“我知道他在港城,我知道你就是夜剑里面那个著名的狙击手高岭,我知道卓绍华首长把你借调到536,并不只是为保护我的安全,从一开始,你真正的任务就是等待周文瑾的出现并射杀他。”

三十六计第一大类胜战计之第一计“瞒天过海”,第四大类混战计之第一计“釜底抽薪”,应该说都成功了。夜剑果然是把锋利无比的剑,一旦出鞘,见血封喉。局面变得光怪陆离,方向陡变,曾经道貌岸然的A国、E国和D国都连忙夹起了尾巴,而旋涡中央的港城却奇特地置身事外,立于安全之界。李南亲自打来电话作的汇报,他不是表功,他是向卓绍华要人。

“栾逍的任务已圆满完成,后面,他直接随我回夜剑,是不是?”

卓绍华捏了捏鼻梁,从夜剑到达港城起,这一周,他没离开过GAH,一天了不得睡四个小时。身体已经表现出不合作的抗议,可是脑神经却还是紧绷着,一秒都不肯松懈。“是!”

“他被你借去的这几个月,职责内、职责外,都表现杰出,是不是?”

这个李大个子到底要说什么?“是!”

“那么,你不能就这样让他回夜剑,你得有所表示,立功、晋升都可以,他不挑。男人不能太小气,会让人瞧不起的。是不是?”

卓绍华叹息,李大校不从商简直是商界的巨大损失。“你呢,要不要顺便也一块升一升?”

“我升职,在情理之中,不升,我也不会叽叽歪歪,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我是个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的人。”

“我敬重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的人,李大校的升职不在我职权范围内,但是我一定会以私人名义在李大校回京时送上鲜花一束。”

抢在李南咆哮前,卓绍华挂上了电话。任务完成,负责“二月风暴”的工作人员今天都准时下班了。夜色如胭脂,一点点在窗外涂抹开来。四周,是安静之外的另一种静谧,时间凝固下来的厚重感觉。

一道闪电掠过窗边,隐隐的雷声一步步随骤起的疾风送到了耳边,这大概是北京初夏的第一场雷阵雨,不知能不能落下来。港城那边倒是天天有雨,他是从天气预报看到的。

他和诸航一个多月没联系了,他知道她是谨慎,做任何事都会首先考虑对他会不会有影响。他为她受过两次处分,一次是生帆帆,一次是她在特罗姆瑟时。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样夸张,但她真是有点紧张的。她是空降从军,和从军营慢慢磨炼出来的军人不同,对有些事的看法、处理方式,都带有一点随性。他没想过去纠正她,只要不违背原则,他愿意让她保持自我。

周文瑾死了,她在现场亲眼目睹,应该惊呆了吧,她会怎样理解这件事?

早在三年前,几处情报网陆陆续续被破坏,相关人员无故失踪、离奇死亡,上面就提出了“狩猎计划”。有些病症,治表不治里,是得不到根治的。诸航不知,当年周文瑾在升级军中档案防护系统时,偷偷备份了一套带去了A国。“二月风暴”不过是他故技重演,只是上次很隐秘,这次很高调。“狩猎计划”名单上的第一位就是周文瑾。

周文瑾……卓绍华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书卷味很重的青年,他刚从国外学成归来,站在自己面前,有些紧张。自己问他是否认识其他和他一般优秀的计算机人员,青年说他有一位学妹,叫诸航,是个计算机天才。那时,诸航刚生下小帆帆不久。卓绍华看着青年清俊的眉眼,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地看看他。第二次见面是在射击场,诸航被成玮捉弄了下,他怕她心里面郁闷,带她去打枪。刚好,青年也在那里训练。青年可能是察觉到了诸航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在车上当着他的面,显摆自己和诸航师兄师妹之情,诸航难堪得都不知怎么接话。第二天,青年竟然直接冲进他的办公室,责问他对诸航做了什么……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是从那儿打响的,怨恨、羞恼、绝望在心里埋下了种子,随着岁月疯长,然后一步步就这么背离了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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