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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二人越骂胆子越大,脏话也越来越恶毒,把鬼的直系亲属都骂遍了,那全国通用的经典“三字经”也不知骂了几百回。不管我们怎么骂,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它在黑暗中冷笑着看我们还能骂多久。我俩骂到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创意了,只好相对苦笑,又坐了下来。虽然仍陷于困境,但是心里痛快了不少,多少也出了一些憋闷的恶气。
我骂了半天只觉口干舌燥,正在想念冰镇啤酒,杨宾忽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垃圾箱上趴着个人。”
夜色中,我顺着杨宾说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幅诡异得难以形容的情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趴在胡同口的垃圾箱上正看着我们两个。我想若不过去瞧个仔细,终究不是了局,管她是人是鬼,瞧瞧再说。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楠木项链,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垃圾箱两步远的距离停下,杨宾也跟在我身后。距离很近,虽然天黑但是瞧得十分清楚,这个女孩好像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很可怜,头上用黄绳扎了两个羊角小辫,脸上无任何表情,只是一双大大的眼睛神采奕奕,在晚上看来,如同两盏明亮的小灯。她趴在垃圾箱上,双手前撑,上半身抬起,冲着我和杨宾看个不停。我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只是被这狗日的胡同困住,好不容易见到个人,且问问她知道什么情况,再作计较。
我一咧嘴挤出点和蔼可亲的笑容,对小女孩说:“小妹子,你在这儿附近住是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小女孩不做声,仍然盯着我看。我又问了几句,她还是不理我,我恼火起来,正要发飙。小女孩突然伸出手来招了两下,示意要我走近些。我向她走近一步停下,仍然和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问道:“小妹子,你要跟我说什么?”小女孩又招了招手,还让我再靠近些。
这时我已经肯定她不是鬼魅,她脸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肯定是活人,但是这两只眼睛实在是不像人类的,也不像鬼魂的,我觉得那是双猫科动物才有的眼睛。这念头在脑中一闪即过。我又向小女孩走近了一步,此时我们已经脸对脸了。
我笑着说:“让我走这么近干什么?你可别咬我,是不是爬到垃圾箱上玩下不来了?我抱你下来好不好?”
小女孩开口,小声对我说道:“右左左右左左右,无论背后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回头,不然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她说话的声音太小,好在夜深人静两人离得又近,我还算能听得清楚。
我问:“你也被困在这儿了?”
小女孩不说话,点了点头,从垃圾箱上跳下来,一指丁字路口的右边,示意让我们快走。
我问她:“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吗?”
她又点点头,表示跟我一起出去。我心想:这小孩跟我素不相识,她的话能不能相信?不过既然知道脱困的方法,先试上一试,到时候见机行事。她要是敢骗我,这笔账咱们就得算算。
我回头嘱咐杨宾一会儿往外走的时候,不论背后怎么样,都不能回头看。杨宾见我说得郑重其事,答应道:“我晓得了,西哥你放心,我肯定听你的。”
我回过头去再找小女孩,她已不知去向。
怪事天天有,今晚特别多。我见那小女孩不知去向,心中焦躁起来,顾虑不了这许多怪事了,只想越快离开这条胡同越好。心中默记了三遍“右左左右左左右”,把脖子上戴的那条刻着全卷《南无妙法莲华经》的楠木数珠摘下来,牢牢地缠在手上。想想还是不放心杨宾,怕他万一在走出去的过程中回头,就让他走在自己前边,嘱咐他等我说可以了才能回头。我站在杨宾身后,问他:“准备好了吗?”杨宾没回头答应道:“准备好了。”我比较满意他的表现,此地不宜久留,走。
按照小女孩指示的方向,杨宾在前,我在后,都到胡同尽头的丁字路口向右转去,走到底后又向左转。转了两次左边的路又改转向右的时候,我发现胡同口右侧的垃圾箱和以前的样子不同了,上面醒目的白色编码少了一个“9”。只剩下了三个“9”。接下来还要转左左右三次,看来每转一次,号码就会消失一个,四个“9”全部消失之后,我们应该就可以走出去了。
我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又对杨宾嘱咐了一遍不可回头,尽量别走太快了,留神脚下,别摔倒了。不出所料,每转一个弯,胡同口垃圾箱上的号码便少了一个。
想到脱困在即,我和杨宾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不多时,就走到了最后一次右转的路口,我忽然觉得两条腿变得沉重起来,每一步都迈得很吃力,走不出三步,腰腿酸麻,忍不住就要坐下。
杨宾对我说:“西哥,我好累,歇一会儿好吗?”
我说:“兄弟,坚持住,还差最后十几步了,你觉得很累,应该是幻觉。一定要克服自己的软弱,明白吗?”
这话一是劝他,二也是给自己鼓劲。我们咬紧牙关,又向前走了四五步,杨宾年纪小,身体还未长成,走到这时已经筋疲力尽,向前一跪,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我走到他前边,把他背起来,艰难地向胡同口一步一挨地缓缓走去。双腿就如灌了铅一样沉重,背上的杨宾也出奇得重,累得我气喘如牛。
忽听背后有女人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这声音撕心裂肺,深夜听来,让人汗毛倒竖。我觉得心跳加快,那女人的叫声太过凄惨,忍不住就要回头看一眼,心里想起来小女孩说的话——不论背后发生什么,千万别回头,不然就永远出不去了。
我赶紧定了定神,让杨宾把眼睛闭上,堵住耳朵。不论背后的女人怎样惨叫,我也不去理会,只顾往胡同口走,背后的声音已远远不限于女人的惨叫,时而觉得后面有一列火车向我们呼啸冲来,时而又觉得霹雳炸雷一个响过一个,时而又似乎是虎啸龙吟刀剑劈风……
我背着杨宾不能用手堵住耳朵,被那些声音搞得心胆俱寒,不过我打定了主意,纵然真是有火车从后面撞过来,把我撞成肉酱,我也绝不回头。把心一横,用我们广东的话讲就是:几大就几大了(爱咋咋地)。
我一步一挪,终于到了胡同口,只要再走一两步就出去了。此刻,背后突然万籁俱寂,静得出奇,杨宾也感觉到没了声音,把堵着耳朵的手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