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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在白蛇腹中看见的我的记忆吗,”
荏九点头。
“在那之后,我被旭日舰队的医疗队救回,自愿参加旭日舰队,并从那时开始接受军事训练。这些我都与你说过。但是,在接受训练之前,与我一起被招选入队的人都必须接受战后心理重建。因为战争对当时还是少年的我们来说,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创伤,许多人几近崩溃。”楚狂的声音毫无感情,半分也没有回忆起当时场景时,亲历者应有的任何情绪。但越是这样,越发让荏九心里觉得难受。
“当时我的主治医生名叫白季。他是整个舰队医疗的总负责人。我与另外四人一同接受心理康复疗程。但是在心理康复疗程之后,我们五人分别接受了不同的同化药剂注射实验。”
荏九一呆,“可你不是说……你们那里也是不允许的啊……”
“和平时期是命令禁止的,可是战争时期,以胜利为绝对优先准则。所以,可以说同化人属于战争的遗留物。”
“那……为什么不肯接受你们呢?”荏九不由开口道,“既然让你们变成这样,既然利用你们赢得了胜利,那你们就该成为英雄啊,怎么会不被接受呢……”荏九想到自己方才走过的那一路,人们奇怪害怕的眼神真是足够让她受的了,而楚狂却从那么早开始就接受了这些目光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付出后换回来的,却是猜忌……
“对于有异与自己的同类怀揣好奇和怀疑是人之常情。”
荏九觉得至四个字从楚狂嘴里吐出来的频率太高了。好像他总是能站在最理智的角度看待所有问题,理解所有人的情绪,但他却从没站在过自己的角度为自己的情绪考量哪怕一点……
可荏九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楚狂便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我接下来要与你讲的,请你尽量记住,因为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会与你的生命相关。”
这话一出,荏九哪还敢含糊,死亡的滋味她算是尝过一次,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她也不靠着楚狂了,立马正襟危坐,竖着耳朵听。
“我成了第一个同化人,接着实验大规模实施,在第四次非人型生物入侵之后所产生的孤儿几乎都被注射了同化药剂,死亡的人不计其数。可也因为同化人的参战,渐渐改变了森龙星系与非人型生物的战争态势,战争取得胜利。于是同化人的问题接踵而来。在非人型生物已经不是主要矛盾的时候,是人类却拥有非人型生物力量的同化人成了众矢之的。同化药剂的研究被勒令停止,联盟严格控制同化人的数量,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目的进行同化人实验。
“但与此同时,远离森龙星系主星的星系外围,旭日舰队与非人型生物的战争还在继续,同化人的存在,对于战争胜利来说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司令死守联盟指令,确定不再进行同化实验。而医疗队的主负责人,也是我曾经的导师,白季,他不甘心看士兵枉死战场,一直致力于同化药剂的研究,意图在提高存活率的同时能使同化人获得更大的力量。他不肯放弃自己的研究成果,拒绝遵守司令与联盟的禁令,带着他的医疗队,离开了旭日舰队。去向……”
楚狂微顿:“他已离开十年有余,直到三月之前,一直去向不明。但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荏九从楚狂开始说同化人时便一直摸着自己的脖子,听他将话说完,荏九才愣愣道:“是……到了这儿?他是用我们在做实验?”荏九不由想到那日的冰冷的金属房间和那方又宽又大的平台,扣住她手脚的锁,一切皆是那人令人心惶惶的恐惧,还有那第一个被捉上平台惨死的人,她气氛的握紧了拳头,眼底的腥红隐隐泛出:“为了他的研究,为了什么胜利,自己先杀了这么多人,这就是对的?”
“联盟与司令的考量正是如此。”楚狂轻轻捉住荏九的手,将她握紧的拳头掰开,她手指上的指甲锋利,已经她掌心挖出了血。把她带到溪边,楚狂一边将她手上的鲜血洗去,一边道,“我此次接受的任务,正是有军士侦测到另一星系空间或有同化人实验活动,但所发回信息零散却前来探看的军士无一生还。所以司令命我前来查看。而飞行器却在穿过大气层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所以我被迫降落于你山寨之后。后面的事,你都知道。”
荏九默了许久:“那个钦差……他也是你口中说的白季指使的?毁了我的寨子的命令也是他?还有我的姐姐们……”
提及此事,两人间的气氛更加沉凝。
“按常理推论,是他没错。”楚狂道,“白季不想让森龙星系的人发现他的行踪,而且,他既然能在官府安插自己的人,吩咐官府的大小官员做事,想来起势力已根植贵国行政职能之中。”楚狂微微转头看了荏九一眼,“他现在恐怕是时时锁定我的行踪,而我也会越来越靠近他所在的地方,然后将其制服,带回旭日舰队领罪。此后与我同行必定会有更多危险。”
“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吗?”荏九看着自己的手,她失去了家和家人,自己也变成了这副奇怪的模样。她顿了顿,轻声道,“若还有,就只剩下你了。”
她的过去现在只有楚狂一个人知道,她这些对别人无法说的秘密楚狂也全部清楚,这感觉,就像在这世上,他已经是她唯一可以在乎可以依赖的人了。
但最后,如果这些事都结束,楚狂终究还是会回去的。
楚狂静默。
荏九抽回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咱们回去吧。在这外边都得坐冷了。”
走回客栈的路上,荏九在周遭人的目光下心情还是不能平静,头发愁得全白了,一双腥红的眼不管怎么眨都变不成黑色,她垂着头,像犯人一样在路上走着,走到哪儿前面的人让到哪儿,荏九苦笑:“倒像是什么大官出行似的,不用开道,光自身气场就让人退避三舍了。”
楚狂瞥了她耷拉着的脑袋一眼,默不作声的将她的手牵住。他今日没戴手套,掌心的温度一下便从皮肤穿了过来。他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的领先她半步,走在她身前,替她挡去不少奇怪的目光。
安静而温柔,沉默而强大。楚狂就像一个无声的盾牌,从初遇到现在已经这样护了她无数次。
荏九看着自己与他相握的手,失神的走着。待到周遭忽而安静了一些,荏九才发现,竟是这般不知不觉走回了客栈的房间。
楚狂先前熬的那碗药被付清慕放在桌上,此时已经凉了,他打算再拿去热一热,正要放开荏九,却被荏九猛的拽紧:“我有没有很正式的和你说过,我喜欢你?”
楚狂一怔,开始理性的回忆起过往来。可“正式”的定义有点含糊,他打算问问荏九,荏九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道:“不管有没有,我现在很正式的告诉你。”她紧紧盯着楚狂的眼睛:
“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我想成为你的女人。我想拥抱你,亲吻你,占有你的所有,触碰你身上每一寸皮肤。”
荏九倏地上前一步,一时气势竟逼得一级军官想撤退逃跑。可楚狂的脚好像被盯住了,他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荏九蓦地踮起脚尖,一口咬在他的嘴上,然后……
没有然后了。
这也是荏九所了解的男女之间在不脱衣服的前提下,所能达到的“亲密”的极限了。
荏九抬头看他:“你允许我把你推倒扒衣服强了么?”
这理直气壮的一个问题把楚狂问傻了。
他……该允许吗?
“那我就当你默许了。”荏九说着,一爪子伸向楚狂的衣领,楚狂立时反应过来,意图护住自己的衣服,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付清慕拿着两根糖葫芦迈步进来:“九姑娘,听说你回来啦,我给你买了糖葫……”
付清慕僵住,糖葫芦掉在地上。
“葫……糊涂的穷道士哎我!”付清慕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对不住对不住,我帮你们看门去。”
“回来。”楚狂守住自己的衣襟,终于逃出荏九的掌控范围之内,他端了桌上的药就往外走,跟跑似的,“你守着她,我去热一热药。”
房门被很很摔上,付清慕捡起地上两串糖葫芦扔掉,打量了还在愣神的荏九几眼:“还吃吗?”
荏九转头看他,目带凶光:“你进来前不知道先敲敲门听听动静吗……”
付清慕快哭了:“如果真知道有这动静,我绝对往你们屋里吹那什么药,我干嘛跟自己的未来过不去。”
荏九惆怅的往床上一坐,郁闷极了的皱着眉头:“没有土匪甲给我出主意,我觉得我拿不下他。”
付清慕眼珠子一转:“九姑娘,我来帮你吧。”
“嗯?”
“九姑娘你可别小看穷道士,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为了骗血喝,道士我都还是有点经验的。”
楚狂热了药回来,尚在门外便听见屋子里的付清慕在给荏九嘀咕,“……就这几点啊,记住了没,”他推门进去,淡淡看了付清慕一眼,“什么记住了没,”
付清慕笑道,“这不是见九姑娘虚弱得紧吗,我在给她交代这几日要注意些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隔壁屋的祭司萧斐还躺着呢,我去看看他,你们慢慢聊。”
门扉阖上,楚狂将药端给荏九,“药好了,现在喝,别待会儿又凉了。”
荏九接过碗一看,药黑黝黝的汤水映出她的脸:“我现在的身体还能喝这种药么?”
“没问题,我已经试过了。”
一句简短的话却让荏九心底一暖,明明之前楚狂对他们这里的食物还怕得退避三舍,现在为了她却可以先尝试喝药了吗,这是不是说明,在楚狂的心里,不管他们的“战斗值”有多么悬殊,她的生命和他的生命已经开始慢慢对等起来了呢。
荏九笑着想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但送到嘴边时却恍然记起了付清慕刚才交代的话。她舔了舔嘴唇道:“那个,我手抬不起来,你能喂我药吗?”
楚狂目光沉静:“你的药碗已经端在嘴边了。”他起身靠近荏九的脑袋,“不过你如果需要我代劳也可以。”他端过荏九的碗,然后一爪子掐住她的下颚,手指一用力,捏开她的嘴,一碗药“咕咚咕咚”的给荏九灌了进去。楚狂收了碗,转身要出门。
荏九险些没被呛死,她伸手拽住楚狂腰间的皮带,喘了几口大气:“你……你就这样喂完我了?”
楚狂皱眉:“这药虽然是调养身体的,但不能多喝。”
谁要多喝啊!
荏九气道:“你不该是拿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