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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我真不想让你跟着承受这么多。”
“不要这么说。”
“你……会不会后悔跟我认识?”纪南问完就觉得胆怯。
“没有。”简银河说。她一向觉得遇见谁都是时间的安排,发生什么事也是时间的安排,年纪越大,越不容易有幻想。人生走到某一步,所见所感,越来越脱离内心假象,剩下的只有事实。这事实无论好坏,都是你的。况且经历过生死一程之后,会发现人生无所谓好坏。
“谢谢你,简银河。”这是他这两天说过的最多的话。
她只安静地一笑。
纪南起身收拾桌子,简银河从他手里拿过碗筷,“我来吧,你休息一下。”他没有推辞,看着她进厨房的背影,他心里忽然又浮出那个念头:为她戴上戒指。他父亲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注视他,仿佛还剩很多期待,但又似乎很安心。他知道这期待和安心中,都有跟简银河相关的一份。
他父亲下葬那天,秋意已经很浓。墓园的山风宁静温和,一年中最好的风,适合逝去的人长眠。园子里零星散落着祭祀的队伍,有的是三三两两,大多是一群人,或肃穆或悲恸。不远处,探亲的一男一女哭倒在墓碑前,逝者大概是他们的孩子。纪南比大多数人都要冷静,简银河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把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深鞠躬。他们在墓前静默了几分钟,走的时候纪南轻轻说了一句:“爸,儿子不孝。”父子一场,生死相离,到最后总是这一句“儿子不孝”。简银河听了心里有一阵酸楚的悲凉。
“走吧。”他回过头来对她说。他瘦削下去的面孔,在秋日的夕阳里显得凉薄暗淡。生死相离这件事,对于常人,总是恐怕无处宣泄,他却是压抑心底。从少年时代开始独立生活,他已经习惯了人前人后坚强挺立。
一路上,纪南没有什么话,如常地沉静。车子走在郊区幽静的公路上,四周山景越来越暗,倒带一样地往后移动,像两幕无声的背景。纪南车里的CD很久都没有换过,依然还是那张老男人的爵士乐专辑。老男人嗓音凄苦,听来总是仿佛要勾起你的所有伤心。简银河关掉音响,气氛一下子陷入全然的宁静中。
“怎么了?”纪南问。
“哦,没什么。”她没想到他还在注意车里的音乐。
他又重新打开音响,“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他向来看穿了她,连这么小的细节都不忽略,他当然知道她是害怕他会“闻曲伤情”。
老男人的低吟重新飘出来,曲调暗自悲伤,每一句都像是在唱一件令人肝肠寸断的往事。纪南全程神色如常,看不出心情上的起伏和变化。失去父亲时他欲醉痛苦的脆弱,也再看不到。这样的冷静与克制,是简银河从未见过的。
夜慢慢地深了,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没有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