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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过神来,朱棣才留意到眼前的女子——容貌天生丽质,似小家碧玉。神情脱俗优雅,如大家闺秀。
她的双目似清水一泓,正惊愕的望着他,如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
一时间,不知何故,已至不惑之年、又久经沙场的朱棣,竟在内心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萌动。仿佛时光倒退了二十载,自己又回到了血气方刚的岁月。
他竟手足无措起来,思绪也不由翩飞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便听从父皇之命,娶了王妃徐氏。而后,他又纳了侧王妃、收了侍妾。
多年来,他与王妃相敬如宾,和妾室们鱼水欢合,本也说得上和美。然而在他心里,却始终都掩埋着一种苦闷、寂寞。
那种难言的苦闷与寂寞,好似他身上最丑陋疼痛、又隐秘难言的伤疤一般,凭他如何想去忽略、淡忘,却怎样都挥之不去。
既如此,他便唯有在常日里小心遮掩着,不敢触及,亦无法示人。
直至今日遇见了轻颦,朱棣心底那份隐秘的寂寞、那份难言的苦闷,才如一触即发的洪水一般,喷涌着决堤而出了。
他忽然懂了,这么多年来,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皇子,变成了如今这个久经沧桑的皇叔。他始终深陷于权谋利益的争斗之中,从不曾腾出过心思,真正的爱一场。
与其说,他是无暇顾及。倒不如说,他是从未曾遇到过那个人,那个让他甘愿为之疯狂的女人。
他久久凝视着轻颦,极力压制着内心的躁动与不安,和从未有过的慌乱。
轻颦怯怯的盯着他。只见,眼前这个男人成熟稳重、气宇不凡。轻颦不由暗自料定,此人绝非市井凡人。
再看他的穿戴配饰,虽与一般富人无异,可他眉宇间,隐隐透出的那股不怒自威的神情,却凝成了一种令人畏惧的力量,使人不由敬而远之。
既如此,轻颦便带了几分怯意,低眉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敬意。旋即便转过身子,悄悄唤了伊秋,提步便欲匆匆离去。
“姑娘,请留步。”朱棣将轻颦喊住,声音温柔又低沉,急切中带着沉稳。似有少年的冲动,又带着长者的威严。
轻颦闻声,缓缓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转过了身子。她并不看朱棣,只微垂着眼睑,微微行了个礼。从容中带着几分冷淡。
此时的朱棣,早已收敛了适才的急躁。他端正神色道:“请问姑娘芳名?”
轻颦依旧垂着眼帘,淡淡回道:“民女贱名不足挂齿,贵人不知也罢。”说完,她又转过身子,提步便欲离开。
“姑娘为何急着离开?”朱棣急道:“莫非,在姑娘眼中,我面带邪恶之色,是心术不正之人不成?”朱棣近乎咄咄逼人的言辞,显然是激将法,只为能够留住眼前人。
听闻他如此说,轻颦只好回过身子看着他,淡淡回道:“贵人言重了。我们彼此素不相识,怎会有‘邪恶’之说呢。我不过是见贵人气宇非凡,并非与我们同类,不想徒惹是非罢了。”
此时,朱棣的贴身侍卫三保,已捡回了那只被风吹走的红纱灯笼,交到了朱棣手里。
朱棣接过那只灯笼,向前几步,对轻颦道:“方才见姑娘提笔欲书,可知姑娘心中已猜出了此灯谜的谜底。姑娘不妨将谜底写下,若能换得莲花灯,我倒也想沾沾姑娘的福气,许个良愿。不知,姑娘肯否?”说罢,他便将那灯笼递到了轻颦面前。
伊秋一面狐疑的望着朱棣,一面伸手替轻颦接过了灯笼。
轻颦思量片刻,忽淡淡一笑道:“贵人既如此说了,民女却之不恭。”说着,她便提起笔,在灯笼上写下了“桂花”二字。
朱棣探过头,见她写下了谜底,便只赞许的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他举头望月,负手怅然道:“今日是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广寒宫中,寂寞嫦娥独与桂树相伴,当真可怜!”
轻颦闻言,不由含笑惊奇道:“民女以为,唯有小女子才会为春花秋月所动。不想,如贵人一般,饱经世故、老成持重之人,亦会发此感慨!”
朱棣闻言,浅笑一声道:“姑娘错了。”他想到自己的雄心壮志,不由长叹了一声,对月感叹道:“天地之大,知我者难求。我是自感悲凉啊!”
听闻他如此说,轻颦一时不解其意,便只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