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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面沉似水的孩子勃然色变,冷冷的将那块丝绢抛到地上,昂起的马鞭狠狠抽在了那匹心爱的坐骑上:“胡说!”未等话音落下,战马便绝尘而去。
他就那么只穿着一身轻甲,没有跟随侍卫的冲进了敌阵。我甚至能听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们的怒号声,那些已经战甲剥离的侍卫一个个把碎掉的甲胄扔到地上,随手从身边掠过的敌人手中夺过一把弯刀,用刀背很抽着战马跟了上去。仅剩的士兵全都杀红了眼睛,主帅亲入敌阵,没有比这更能激励士气的了,看到他那渐渐染红的战袍,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湿润了,我的儿子竟是那么的骁勇,就像天空中的太阳,永远都让人不敢直视。
不避箭矢,先登城头者赏千金,临阵破敌,有敢后退半步者杀无赦,如若战况不利,主帅当亲自拼杀,以励将士,弃军先逃者,杀······他真的做到了,在那道薄薄的用八百里急递送来的奏疏里看不见他那张未至弱冠的年轻的脸,看不见他挺枪跃马指点江山的样子,看不到他用低沉却令人信服的声音一字一顿对着身后那些脸上同样稚气未干的少年说过的每一个字,看不到他身着素袍头也不回的冲进敌阵的绝望与疯狂,看不到他身后的士卒齐齐怒吼着追随他们的主帅甘愿一同赴死·····所有的这一切,我现在全都看到了,在欣慰的同时不禁有些困惑,这个孩子,真的是怡儿生的那个总喜欢吊在奶娘怀里吃吃笑的那个男孩吗?明明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我却偏会觉得陌生?他所变成这样,不正是我所希望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还会觉得有一丝难过?
已经用不着支援了,饶是骄横到不可一世的回王,这次也尝尽了惨败的痛苦,他原以为会十拿九稳的战局一次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那袭白袍就像是传颂在回疆大地上的战神,凌厉的剑术让每一个企图靠近的回人勇士都心惊胆寒,每一次的劈砍都会有一个士兵倒下。那些勇士们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年轻人,有着一双仿佛随时都会滴出血的眼。
“莫里卡,莫里卡哇!”回人骑兵纷纷乱叫着,毫无斗志的朝着自己大营的方向冲了回去,就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似的害怕。站在不远处小山坡上同我一起驻足观看的将军们听着那一片片同样的吵杂声,茫然不知的神情一丝不漏的落到我的眼中。
“书吏,他们在说什么,你给大家翻译一下。”我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的指了一个随军书吏做翻译官,目光却盯在那群已经先撤回来的将军中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头低垂着的人身上。
“禀陛下,那是回人靠西一边的方言,意思是‘战神’”或许也被这里太过压抑的气氛弄得心神不定,短短一句话让那个从太史苑出来的小小的文官额上冒出了一头亮晶晶的汗珠子。
“哦?”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端起一杯侍卫递上来的茶水一口喝下去,“李将军,柴元帅,你们二位又以为如何呢?”
几乎谁都能看到那两个人的动摇跟惶恐,他们两个都是大周三十六位开国功勋的后人,分别代表着其背后的宁国公和柱国公两派亲和势力,直到现在朝中跟他们两个家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都不在少数,除了禁军跟驻九城的精锐骑兵,大周几乎所有的兵权都掌握在他们两家的手中,若是先皇还在的话定不会让他们两家如此坐大,现在政儿要在军中立威,不拿他们两个开刀以后还怎么制衡得了那两只老狐狸,若不是我在暗中相助,只怕他到现在都坐不上那个将军的位子,否则,凭他的才智,又岂只是一个小小的右翼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