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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上得快,吃得也快。饭菜上来,云帆发现抢不过这一群久经考验的汉子,他夹菜不快,吃得也慢,想学习人家不去咀嚼,发现菜肴已被夹个精光,幸好有钟老头在,勉强混了个六七分饱。钟老头摸着肚皮终于感到有些过饱,时间已转入约莫午正以后,他不知从何掏出一根牙签,正惬意的剔牙,见到云帆不大满足的样子,微笑着道:“小子,吃饱了吧。这免费的午餐如何,比起馒头好很多,是吧?”
云帆赌气着道:“我还是喜欢馒头。”停了一下,续道:“老头,难道我们真的要去那两水城吗?听说很辛苦的,我怕你撑不住呀。”
“去不去这不紧要,不过人家热情将咱俩拉进来吃午饭,却之不恭,老夫也只好勉为其难,对付几碗饭罗。”钟老头眨眨眼,得意地道。
云帆眼前一亮,忍不住判断:“老头,感情是要……”钟老头嘘了一下,大声言道:“今天天气不错,可以晒晒太阳。”
云帆不自觉地瞄一下四周,同桌的食客已吃饱坐到一边,他和钟老头的谈话没怎么引起注意,这从他人的反应可以看得出来。不过钟老头那句“天气很好”对他们来说确然是一句废话,他们不满地看过来,天气好谁都知道,饭后与熟人聊天大抵都是这些,别人说话声音太大足以叫他们消化不能顺利继续,所以用眼光表示他们易动的情绪,仅此而已。钟老头故意将声音提高只是想打断云帆未吐出来的话,目的达到,语调立转,云帆向他伸出了拇指,跟着嘿然一笑,是的,天气不错。此时小乙等人已对付完午饭,他们昨日跟往常一样睡在城里,早晨时出来觅食,遭遇了与钟老头一样的“邀请”,心有不满,填好肚子后,气消去了些,毕竟饭能吞下去,不爽之意也能,因他们都是爱好和平,更爱好安逸的人。<ww。ieng>
小乙走了过来,在钟老头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嘘一口气,道:“钟伯,我还以为你们今日没进城呢。不过今天没看到牛三他们,不知道那两个家伙哪里去了。”
钟老头吐掉牙签,喝掉瓷碗里的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王五呀,今早见到他们,好像是打算换个环境,到地豆去了。本来我也想一起去的,没想到今天这里有免费午饭,所以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
“靠,那两个家伙真不够义气,走也不叫上我,下次见到他们要狠狠地批评才行。”小乙听到此处,便忍不住要发作一下,心里想到王五牛三的离开,无意中躲过这一次的“苦役”,算是运气了。
云帆问了一句“两水离这里有多远”,本意要钟老头回答的,钟老头轻咳一声,回道:“在南边,不是很远。小乙你好像是那边人吧?”
“算是吧,”小乙笑得有些勉强,“也很久没有回去了,一个人的生活,那处都一样。”
“等一下我们走路去吗?”
“听说有车接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乙收起笑容,往腋窝掏了一把,挠痒几下人显得舒服了些,他年纪不大,在云帆看来不过二十来岁,但混吃者一般都显老,看上去历经了沧桑,虽不知是装出来还是真的心灵上有过历练。小乙手脚是粗糙的,头发亦然,同样的棍子饭钵在手,这是同行者的共同特征,是聚集在一起便于沟通的钥匙,隐藏着共通语言。相比之下,云帆这种新手不说,在钟老头身上,木棍等物以外,云帆越来越发现老头子的异于小乙们之处,此是一种感觉,尚处于朦胧之中,要他讲个通透,目前是不可以,或需要认识的加深和多历经些人事。
停顿一下,钟老头道:“还有车坐吖,这待遇不错,加上每天几文钱的收入,比我们每天起早摸黑强多了。”
“老头,这样的待遇,是要出苦力的,不轻松,我很担心您老人家这副身子骨能不能吃得消。”云帆抓住机会刺激钟老头一下,纸面上的话听起来不真实,因人而异,因为他心里也隐藏着吃一顿便找机会溜掉的想法,几文钱收入不多亦不少,云帆自忖是不能冲动往彼收取的。不单钟老头看起来瘦弱,他自家亦好不到那里去,正一步步地适应下来,云帆不希望一块砖头便将他的自由压瘪,砸破夜里的梦。
“哼,你这小子。”钟老头故作生气,“没听过姜还是老的辣吗,做事情不是有气力就可以的,还需要经验。”他最后还是挤出了笑容,应对云帆的调侃。饭后无聊,不仅仅是院子里屋檐下那群人,老少二人亦不例外。
待得众人消食得差不多,午前那管家从前门进来,高声喊了句:“诸位,要起行了!”话刚落,同样饱食了的十来个大汉开始行动了,适时喊道:“走啦,走啦,全部人起来,往东门去。”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前门打开,三十人鱼贯而出,云帆和钟老头落在队伍尾巴,后面跟着两条大汉,云帆往后看了看,夏日里居然从他们眼神中得到点寒气,这是不正常的。被“护送”着的队伍走在大街上,两边已零落站着些人,是看热闹的。一路往东,近东门时云帆看到围观者甚多,他们等到了三十“壮士”的到来,像是约定信号那样,发出喧闹之声,各色目光,有好奇,有兴奋,还有一种麻木。
队伍停下来,排成两条有点别扭的直线,云帆跟随着大众抬头望向城楼,其上已排着七八个人,都是生面孔。身侧钟老头懒散地背着手,眼睛眯着,他不抬头上望,而是将目光落于围观人群,似在寻找,又似在养神。小乙侧身退后两步,看了云帆一眼,道:“小兄弟,知道上面站着那几个人是谁吗?”
云帆摇摇头,问道:“小乙大哥,你知道?”
小乙笑道:“中间穿着官袍的是县太爷,他两边站着的是黄员外、张老板,”他再往最右边指了指,“这是宋公鸡。”说道后面那句时,小乙“嗤”了下,加了句“一毛不拔,想不到他也能上台。”
云帆点点头,县官有福相,老板员外亦差不多,不过是生意人脸上总爱挂着笑容,就跟现在那样,笑眯眯地俯视下方,是合格的倾听者,因为此时县令发话了。
父母官清清喉咙,拿出了威严,同时不忘堆出些笑容,众人见状,不自觉地停声聆听,场面安静下来。他拱拱手,目光囊括了下方,以颇为洪亮的声音演道:“诸位父老、乡亲,前几日两水地动,因之受灾,此地亦有动感;看到兄弟城市有难,从道义上讲,吾辈应加一援手。所以,经本官倡议,与本地热心人士商定,出资选派三十位代表前往两水参与修复工作,今已取够人数,即将起行。下面请列位代表为我们宁城男儿此行讲几句话,以壮行色。”
县令带头鼓掌,下面群众亦随之扬起掌声。声停后是黄员外张老板等人的简短发言,最后连铁公鸡亦扯着嗓子叫了几声,云帆无意听取这类口头上的热情,却也装作在意聆听,小乙早转过头去,眼睛盯着某处,未发一言。
数阵掌声以后,众人耳边炸响一声“出发”,接着炮仗声响,烟未散尽,三十位好男儿踏着一地红纸出了东门,迅速地上了马车。云帆坐在钟老头身边,屁股未稳,于老车夫的扬鞭声中,车子便急急地投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