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六】命阻七星玲珑阵,卿颜命绝踪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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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韪三年,四月,芒种,突厥军退,天朝与大宣交战于大宣无涯岭。双方几乎全都是出动所有兵马,大有要决一死战之意。
一大早衣凰隐约听到大军离去的声音,然这一路奔波,吃不好睡不安,而今终于安稳睡了一觉,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待她醒来之时天已大亮。
“小姐,你醒啦。”
衣凰一愣,抬眼看见青冉,顿然一喜,坐起身道:“你怎么来了?昨晚不是说你在城里吗?”
青冉将温热的洗脸水打好,笑道:“我跟在他们身边怕不方便,除非必要之时,不然不想给冉嵘添麻烦。再者今日一早冉嵘让人给我带了话,说是你来了,我怎能不急急赶回来?小姐刚刚生下小皇子不久,又一路奔波,现在可得好生歇一歇。”
衣凰没由来的一阵感动,起身洗漱了一番,与她一道去了杜远的营帐。
青芒给白芙盖好被子,道:“这丫头昨晚守了一整夜,今早我来,她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衣凰有些心疼地看了白芙一眼,道:“她心里总觉得是她害了师兄,想做些弥补。最先发现师兄以血入药的人就是她,可是她不明状况,被师兄蒙骗过去,事后才知道师兄服下的是莫邪……”
说到这里,衣凰心中又一阵难过,若不是为了她,杜远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青冉走上前来拉过衣凰的手,安慰道:“小姐不必想太多,莫邪之毒既是出自北方,到了这里就一定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衣凰点点头,没有应声,心中却思量万千。
“对了,今日一早接到消息,突厥退兵了。”
“退兵?”衣凰不由得吃了一惊,像琅峫这般不依不饶不会轻易放弃之人,怎会突然退兵?“可知为何?”
青冉摇摇头,道:“这人心思深沉难测,没人猜得透。”
衣凰凝眉想了想,心下不由一凛,依她方才所见,大军几乎尽数开去无涯岭,如此一来,若是琅峫偷袭,则情况不妙。可是苏夜涵既然敢这么做,就必然有十足的把握,琅峫不会来袭……
“呵!”她顿然轻呵一声,喃喃道:“他到底还是心有不服,想把那一场没打完的仗继续打下去,又不想别人打扰。”
青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姐,你方才说什么?”
“没事。”衣凰走进里屋,撩起帘帐,看着榻上那个曾经总是无比毒舌、狠狠折损她的人,而今却静静躺着一动不动,心中的悲恸越发沉重。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吩咐道:“青冉,去取我的药箱来。”
“是。”青冉领命离去。
须臾,帐门被人撩起,衣凰不由怔道:“这么快……”说罢伸手去接药箱,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用力扣住。
“谁?”衣凰反应迅速,手腕轻轻一转便挣脱那人的钳制,一抬头,只觉眼前这人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不由厉声喝道:“你是谁?”
那人一笑,道:“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并州城外的农舍里,我曾与我汗王一起替郡主修补过屋子。”
衣凰一怔,“是你?你来此做什么?我若要取你性命,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副将笑了笑道:“郡主不会的,因为你要救他。”他说着伸手一指,指向杜远,听到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压低声音道:“郡主若是想要救他,就随我走一趟。”
衣凰略一沉吟,走到案前提笔写了几个字,与那副将一道出了营帐。
二人一路绕道奔行,出了彭州不远便有一辆马车在那里接应。车夫道:“汗王知道郡主现在身子弱,特命我们备了马车,郡主,请。”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郡主”喊着,衣凰不由轻笑,道:“这是你们汗王的意思?”
副将看了一眼车夫,道:“郡主指的是……”
衣凰努努嘴,道:“这马车,以及这‘郡主’的称呼。”
“这个……”那副将想了想,道:“只怕我们回答不了郡主,须得郡主见到了汗王,亲自问他,我们只是听令办事。”
“是吗?”衣凰说着透过撩起的帘子盯着那车夫看了半晌,明眸如炬,似能洞人心思,“那就请琅峫王给解释一下,如何?”
“吁……”闻言,车夫突然停下马车,背对衣凰坐着,虽没有回身,嘴角的笑意却已经淡淡舒展开来。“多时不见,你的觉察力还是这么好。”
说罢,他回身,摘去脸上粘上去的胡子,朗朗一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衣凰笑得清冷,微微摇头道:“我本不欲与你相见,琅峫。”
琅峫脸色蓦地一沉,躬身钻进了马车,对那副将道:“回去。”
“是。”那副将听得衣凰直呼琅峫的名字,佩服她的胆识,又不禁为她担忧。而今的琅峫早与往日不同,他既是能为了可汗之位弑兄,又灭了苍彤的薛延陀一氏,自然不是什么仁善之辈。
衣凰靠着后背,闭上眼睛假寐。琅峫沉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衣凰干脆地应道:“心里。”
琅峫不由一笑,道:“为何?”
衣凰道:“因为你。”
琅峫疑惑地看了衣凰一眼,道:“说来听听。”
衣凰睁开眼睛,茶色明眸紧盯着琅峫,缓缓道:“告诉我解莫邪的方法。”
琅峫不由得一挑眉,眼底尽是顽劣笑意,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衣凰问道:“那你要什么?”
琅峫凝眉想了想道:“很简单,我想要的是苏夜涵现在所拥有的。”
衣凰顿然怔住,没料到琅峫会这么说。
“哈哈……”见衣凰愣住,琅峫顿然笑出声,心情大好,能让衣凰怔住,他着实很有成就感,谁让这个女人总是一副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态度?“你若愿,我可以立刻告诉你解莫邪之毒的方法。”
沉吟半晌,衣凰突然冷笑一声,道:“你倒不如先说一说这莫邪之毒如何解。”
琅峫不由皱眉道:“慕衣凰,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不是。”衣凰回答得果断而干脆,挑起凤眉睨了琅峫一眼,看得他心里恨恨的,却又不能怎么了她。“我只是,来与你做个交易。”
琅峫不由好奇,问道:“什么交易?”
衣凰不答,再度靠着后背闭上了眼睛,“你会知道的。不过,我时间不多。”
琅峫问道:“多久?”
“三天。”
“三天……”他抬头,神色之中有一丝失望,怅然道:“这一次竟然只有三天时间……慕衣凰,咱们来算一算,这五年多的时间,你与我待在一起的时间究竟有多久?”
衣凰不答他,似已睡去。
琅峫并不在乎,伸出手慢慢算着,“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你待在我身边的时间不足白天,你倒是说说,究竟为何我要帮你?为何呢?”
他垂首拧眉,努力想着,可是他却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他看不得她皱眉,看不得她伤心难过,每一次他折磨她,就等于在折磨自己,却依旧乐不知疲。
至少这样,可以证明她是在他身边的。
可是这个女人却越来越小气,这一次竟然只有三天时间!三天,甚至都不够他晕她叙叙旧情。
嘴角陡然掠过一丝冷笑,深沉而诡谲,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有心思与城府。三天时间,不够叙旧情,却足够苏夜涵拿下无涯岭。
他相信苏夜涵,她也相信。
今日有风,西北向。
战场上厮杀声不断,此起彼伏,血溅三尺,风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苏夜涵目光如炬,看似凝视战场,却是已经穿过了这黑压压的人头,落在对面的大宣王阿于藏锋身上。两王背后,弩箭皆已早早架起,这不仅仅是将士的对决,更是两王的对决。
贺琏用力张大眼睛看了看混战中的将士,继而垂首,再度用力瞪大眼睛,可是如他所料,眼前的一切还是那般模糊。
“贺大人,这银甲军来势凶猛,锐不可当,我们得想想办法……”阿于陵走过来,满脸严肃,“你的那些奇门之阵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了。这无涯岭是我大宣东南方的一道屏障,无涯岭若失守,则我大宣危矣。”
贺琏静静听着他的话,半晌方才清冷一笑,点头道:“好。”
而后他轻轻闭上眼睛,嘴角掠过的笑意却凄冷而妖冶。
“夙瑶……”轻轻念叨一声,身旁没人听得到,只当他是在想法子。“我看到她了,也看到了她的孩子,我知道,从我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就输了。”
尽管大宣军暗中练兵多时,然相对而言实战经验毕竟不够,与身经百战的银甲军对战,终究还是吃了大亏,一战下来,全军损伤惨重,只得暂时退回城内再想办法。
银甲军在无涯岭城外五里处扎营,午时,军中已经按着冉嵘的吩咐传话给了彭州,让他们转移过来,到了晚间,营帐已经悉数搭好。
对于今天这一战,众人皆道爽哉,杀得大宣军队人仰马翻。
就在众人正商议明天的作战计划时,青冉匆匆进了营帐,手中捏着一张字条,神色担忧地交到苏夜涵手中。
“小姐起床之后去看了杜老,要为杜老施针,命我去取药箱,可是我回来之后小姐就不见了,桌上留下了这张字条。”
字条上是潇洒起舞的八个字:会见故人,三日而归。
这北疆,她能会见的故人不过几人,而能请得动她、让她自愿离开的就更加少之又少,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能解杜远体内莫邪之毒的人,琅峫。
沉吟良久,他抬起头,声音平稳道:“终将若无事,便早早歇息,明日攻城,势必要拿下无涯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