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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何必知道呢,这些人、这些事本就与我无关。奚自涯暗自想着,好像在这待的时间越久越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自己明明十分厌恶晋陵这座皇城的人和事,自己明明只想快点换回自己然后离开不是吗?不是的话又在留恋什么呢。陷入一番自问当中的奚自涯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难道是留恋她吗?满屋的酒味引得人的心思一点点发酵。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奚自涯自己吓了一跳,她定了定心神强压掉那个荒唐的想法——不会的,她绝不会像莲白衣她们一样、绝不会成为那种抢走她母亲的无耻之徒。
“在想什么,脸色忽白忽绿的?”看到奚自涯神色不安,君姒提醒道。
“沉香……”奚自涯敛住心神抬头望向君姒,这简短的两字轻飘出口分量却是不小,“小的时候母亲教我习字,她碾墨时总喜欢在砚台里加一些沉香灰,这味道是她喜欢的,她说这是独属于楚家的书香卷气。”即便是写字这样简单的小事亦能显得她性情柔软,这便是奚自涯这么多年记挂着的楚挽墨。奚自涯的思绪飘回了那座大宅,那个晋炎两朝的驸马奚夜当年的官邸,那座宅院十分气派可她的母亲从未踏出过自己的院子半步,她整日醉心于习书法和医术,每次去到那院子里探望母亲,闻着淡淡的草药味儿奚自涯心里便觉得甘甜。只是那时她还小并不知道楚挽墨是被她爹奚夜囚禁于驸马府中,只当爹娘真的是一对夫妻,她们三个是幸福的一家人。
“看来她在你心里分量很重,这些微小的事你都记得。”君姒短暂的蹙眉,随即换上一副坦然的模样与奚自涯对视。是了,她怎把楚挽墨忘记了!奚自涯自幼跟随在她母亲身边,对她的习惯自然比旁人了解更甚。所谓百密一疏,终是输在这该死的习惯上了。
“幸好是记得,也才能猜想出母亲会将这研墨的习惯一并传给了她的爱徒……”那语气让旁人听来分明是在羡慕话中之人,“在晋陵,我不羡皇权、不羡司马卿岚;我羡慕苏五儿、羡慕你,但最羡慕的还是武信瑜,我多希望自己也如他一般是母亲最喜爱的一位弟子,得她宠爱得她教授,成为她最骄傲得意的门生。”奚自涯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君姒亦明白这是因为她的母亲楚挽墨在她心中分量超过了所有人。看着奚自涯神思恍动君姒上前轻按了一下奚自涯的肩头邀她坐下,说话间她已命人将桌上的酒水都撤掉换上了一副精致的茶具。
“你羡慕别人,别人同样羡慕你——羡慕你是桃花门的少主,羡慕你有楚青虞掌门和安若尘二掌门的疼爱,羡慕你那高贵的皇族血统,就连我……也是羡慕你的……”君姒点到即止再说恐怕自己就要失言了,她和奚自涯因龙巫的契约而联系紧密,但她又逾越了那份契约对奚自涯有更多的期许,在奚自涯多次拒绝之后她的这番情意只能心照不宣。
“这些都好却也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奚自涯顿了顿终是没将那句你又羡慕我什么问出口。
“先喝杯茶吧。”君姒见奚自涯脸色不好又气息微软,猜想她的身体是快撑不住了。
“好似没了你我就活不了一般,我不想来这的原因就是这个。”奚自涯睨了君姒一眼终是没有接这杯茶,过浓的普洱红得分明就像与血融到了一起,君姒总变着法的让她喝龙巫的血,她不情愿也不忍心。她不是一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如此得君姒溺爱反而让她对自己感到不满,只是这种不满用语言表达出来就像对别人不满。
“我没懊恼有人却恼了呢。”君姒觉得好笑,她赌气的模样倒不多见。
“还请君馆主解释一下这谋反密信上的墨迹为何隐隐带有沉香气味。”奚自涯被轻易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继而迅速转回了那密信的话题。
“先喝了这杯茶就告诉你。”君姒眯着眼淡淡一笑,那眸中的光华温雅端丽。
“我不喝。”
“喝吧,嗯?”君姒贴得近了些轻声劝诱,她身上那种雅致清淡的香气让奚自涯心神略动,龙巫怎的也算是神灵后裔凡人容易拒绝吗?不容易。
“……”奚自涯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般才好……”君姒见她喝下了掺着龙巫之血的茶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信的确不是郝连睿霄写的。”知奚自涯猜得□□不离十她索性就说了。
“但信也不是出自武信瑜之手,当时武信瑜远在硕人岛自然没时间谋划朝中之事,在莲阁主眼皮底下也没人敢冒这个险。”确认信是他人模仿的并不能让奚自涯豁然开朗,君姒她既然知道信是假的怎么不告诉她是谁写的。声色馆知道实情却又替谁在隐瞒着,还能有谁,自然是天下间权势最大的那个女人。
“若是他,这事倒还简单了,无非就是武家为上位开始排除朝中异己。”奚自涯试探地询问。
“那便是如你猜测的一般。”出于层层顾虑君姒还是没有将写信之人告诉奚自涯,既然她已经猜到武信瑜身上,那她也很快会联想到萧子慎,毕竟这两个师兄弟关系匪浅。
“你到底还是忠心于司马卿岚的。这是谁设的圈套,她吗?”未免也狠毒了一些。
君姒没有多做辩解,她自己知道她忠心钟情的人到底是谁就够了,“你与陛下承诺的只是卫修远的一条命,至于各种缘由又何必去了解这么多呢。知道得多对你并不是好事,况且你很快就会离开晋陵。”君姒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顾虑,她能顺利离开吗,要是不能她要怎样才能守护这个清冷漠然的女子。
“我知道,只是我不愿做个糊涂人,违背一些……原则。”奚自涯心思敏捷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虽然冷漠但从未用过手段去杀人,这种阴谋的方式她不认同却还要继续做,想来以前在江湖中刀剑的厮杀倒比这种借刀杀人来得痛快得多。
“原则,立场,每个人都不同,或许我亦有与你对立的时刻,有你厌恶的事物。”君姒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慌,但她尽量表现得镇定,她的仪态任何时候都不会丢。
“人活一世,总要活个明白。”就像她想要明白为什么楚挽墨会让年幼的自己离开她,就像她想要明白为什么莲白衣身为女子、身为杀父仇人可以得到母亲的垂爱,就像她想要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逃不过被父母抛弃的命运。
“有时候活的明白不如活的糊涂。”
“叨扰,告辞。”在没有多的话好说,奚自涯兜领着无漫离开了声色馆。无漫从旁看着心里通透得很,这丫头是憋着气走出院子的,紧捏着拳头连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这般情绪实在不能解释为一般的恼怒。
看着奚自涯远去的背影,君姒整个人瞬间变得黯淡凄然,自涯请你相信我,我不愿多说是为你好。等这件事了解了你就自由了没有人再能为难你牵制你,我君姒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