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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此风切不可涨!”董文柄抬起头,正色答道。“只要万岁下旨,不准诸臣相互倾轧。大伙之间的分歧,不过是意气之争。闹腾累了,也就罢了。若由着他们胡来,开了这个先河,恐怕祸患不尽于此!”
“可那刘深,辜负朕的信任,贪赃枉法在先。消极避战,抛弃同伴于后,朕置此不理,如何给三军将士一个交代?”
忽必烈愣了愣,放缓了语气,委婉地问。董文柄说得不无道理,放手去揪,恐怕诸大臣谁的尾巴都不甚干净。但不去追究刘深的罪责,几个蒙古大臣说得好,将来前线之上,都以刘深为榜样,谁还肯为大元尽心尽力。
“刘深并非避战,恐其力不能敌,不得以全师而退!陛下细想,刘深自追随陛下以来,大小百余战,哪一仗曾畏缩不前。那一次避过矢石?”
董文柄的声音由低而高,由缓而急。他知道忽必烈跟自己商量此事的意思。忽必烈非但要自己提一个稳妥的平衡朝内各方力量的方案,还希望自己能顾全大局,在刘深之事上,带领诸位汉臣做出妥协。牺牲一个刘深,平息诸蒙古大臣的怨气。而董文柄知道,自己恰恰不能在这方面退让。一旦退了这步,朝堂之上,汉臣的势力就要大减,色目人就要趁虚而入,夺走本来属于汉族大臣那部分权力。大元内部,蒙、汉、色目三股势力就要重新洗牌,整个朝局的平衡也会被打破。
三条腿的凳子突然有一条腿变短了,损失的可不仅仅是变短的那条腿。整个凳子弄不好都要翻倒于地。
“可朕总得给人个说法吧,否则,伊实特穆尔、伊彻察喇、萨里曼岂不怪朕护短?”
“残宋杀我将士,此乃国仇。战场上蒙受的耻辱,自然要在战场上夺回来,降罪大臣有何意义。昔秦穆公能三用败将,终成霸业。陛下欲振长策而御宇内,气度岂能不如一诸侯乎?”董文柄有些着急,不知不觉间,在话语中加上了文言。说了几句,发现忽必烈的表情有些迷茫,知道自己说得太文了,皇帝陛下跟不上自己思路。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尽量用白话劝解道:“陛下可以暂且压下此事,让刘深在大都待罪反省。这样,既安了刘深部署的心,又可以给其他人一个交代。至于刘深之罪,待我南进之师平了残宋,再议不迟!”
为一个汉臣压制蒙古人的愤怒,忽必烈不肯。但拖延不决,应该是蒙、汉双方都能接受的权益之计。董文柄郁郁地想着,神情看上去有些黯然。内心深处,蓦然浮起前几天听人说过的几句对自己的评价。在南方流传过来的报纸上说,北边的腐儒,只知道忠于其君,却不知道忠于其国,忠于其族。像董文柄这样为了一个君王的私恩,出卖了整个族群和国家的利益,其实是最大的不忠,最大的奸佞。
忽必烈毕竟还是蒙古人,心里对蒙古人的感受更看重些。无论他怎么气度恢宏,怎么包容天下,汉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工具和棋子而已。为了蒙古人的利益,自己这些汉人和汉臣,随时可以牺牲掉。如此看来,自己对忽必烈几十年的忠诚,是不是极愚?
“索都及阵亡将士,朕会追加他们的抚恤。至于刘深,朕就依你,暂时放过他罢了!”忽必烈看到了董文柄眼中的悲凉,知道他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朕替他把兵败的责任揽下来,说是对文贼的重视不够,犯了轻敌之过。阿合马他们几个再混,也不敢追究到朕的头上。但平南之事,你得拿出个稳妥的策略来,尽快建功。否则,诸臣难免认为朕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