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为卿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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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让老管家引着绕过屏风，上阶梯来到一扇雕刻着玄武的紫檀门外，他为我开了门，通传一声，躬身退去。

蛋形的黑色玄玉床里，躺着苍白虚弱的玄天，芝芝在床前握着他的手，听到有人进来，偷偷抹了抹泪，眼睛通红地站起来瞪着我咬牙说：“罪魁祸首。”

“芝芝，你先去看看汤好了没有。”玄天的声音不似往日的稳定有力，我听了心里一酸。

如果眼睛可以吃人，芝芝大概早已咬死了我七八次，她在玄天的催促下，不情愿地出了房间。

四合如意云暗花白袍还沾着昨夜的薄露，轻纱闪动，我跪在玄天的床前，望着他憔悴的面容，连“对不起”都没了说出的勇气，只静静地流泪。

他在离开我之前那叹息般的沉默，该是早已掐指算出了自己必有此劫，却仍然因为我的坚持而淡然赴险。我却催促着他走向这个伤痕累累的结局。尽管他已竭尽全力营救红螺山的百姓，却仍然无法让他们全身而退，想必更增添了他的无力感。作为帝王，不能保护自己的百姓，还让自己的神君伤重。果然，我真的很蠢，真的是罪魁祸首。

玄天望着我的泪颜，眼中闪动几许平日中难寻的柔软。

许久，许久，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白色的房间中，我靠在玄玉床边，望着眼前玄色曲水兽纹绫袍中的男人，无声流泪。

“我总是在辜负你们。我怎么也做不到淡然面对无辜之人的牺牲，却又没本事保护得了你们，我不是一个做得了帝王的人。”

“主上不必如此自责，这……也许就是我的天命……”

我再次被他的暗香笼罩，打断他说：“什么天命？天法道，道法自然。你心中所想的就是最真实的自然。你给那堡垒起名叫‘玉荒’，我虽语文不好，却不知是不是心契的缘故，也能隐隐感到你心中压抑着一片被金玉埋葬的荒漠。你的苦痛我没法拯救，我又凭什么要求你遵从我的意志呢？”

我望着他面上现出的不同于往日的光华，听到他静静说：“曾经有人告诉我，心契的力量让神兽无法违拗主上的意志。无论你是为己还是为人，我们都只有随着你意志向前，没有回头的余地……看到你当时的样子，我才发现，无论是什么原因，我却已连回头的想法都没有。没想到我玄天也有这一天，能挽救不相干的人的性命，这感觉，确比杀戮和复仇更好些……”

“玄天……”

岩石般冰冷的玄天袒露难寻的温软，他自己的惊讶似乎更甚于我。他痴痴望着我的眼睛，又仿佛望着更远的远方，望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有血骨剥离的痛，终究浮出绝望的窒息。

玄天别过头去，躲闪我的目光，努力寻找着往日的淡然说：“不要这样看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让我喘不过气……”

蛋形的玄玉床，升起淡淡的心契微光。从我和玄天心底涌出暖意，无法阻挡地席卷。我看着悲伤的疼痛在我们胸膛渐渐被心契的力量掩埋，看着他肩上的伤口在一点点愈合，浓烈的喜悦淹没内疚和惊讶，我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可以治愈神君的帝王。

我在心契的眩晕里闭上眼：“我不看你……你别怕……你刚刚感到了什么？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莫名其妙地感到幸福？又因为这幸福来得太突然，所以患得患失，所以害怕？虽然如此，我仍然觉得，现在的你才像是真的活着。”我忍不住睁开眼去看他的动静，却又撞到了玄天慌乱的双眸。

躲闪着，却又忍不住追逐。逃避着，却又忍不住寻找。玄天望着我的眼睛，我看到沦陷时壮烈的硝烟，看到他轻拉我的纱袖，让我泪痕未干的面容靠近，再靠近。我们再次看着彼此的眼睛，仿佛寻找着彼此归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