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六
风风火火地瘦子举着一张晚报风风火火地喊:大哥,看,这是什么,大闺女撞到你怀里来了。
任新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首征婚诗:
晓城风月抚簪鬟,雅趣文心育美缘。
握笔思描交喙鸟,抽针待绣并蒂莲。
身节敢比明天月,心净堪称润地泉。
少小熟读唐宋句,鸳鸯选在地天间。
任新反复吟诵,实觉此女才情可敬,又与自己爱好相通,便萌生和韵答诗的念头儿。动笔之际,忽又想起前几天前电视中有学者理论男女之事,说世间本无完人。所谓完人,多是情痴使然。人如齿轮,凹凸不平,有优点也有缺点,关键是正确认识和对待。男女两人世界,应是一个封闭的互补世界。这种互补,应该是全面的。既包括性格、爱好、学识,甚至还要包括体质。只有如此,才能达到和谐与平衡。两个齿轮才能严密地咬合,平稳地运转。任新虽对此理并不全信,但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去吧,人生一世,一生一死转眼之间。在不妨碍别人的情况下,尽量为自己寻找或创造一些欢乐,也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和答一首,即使婚不能成,友还是可以交的。沉思良久,便步原韵和诗一首云:
青山绿水地天间,宋句唐诗伴我眠。
过喜狂蛇迎姹女,沉思醉虎会娇仙。
胸怀炙就金石碎,正气冲得邪恶翻。
爱赋行吟酸苦路,托钵共枕到堂前。
草草写完,任新也没再做字斟句酌,便匆匆送到了报社,一位年轻的女编辑接待了他。那双还很孩子气的眼睛大大的,透着逼人的灵气,合体的衣着文雅严谨。待任新坐定,姑娘递过来一杯水。
毛巾在你身后面,擦擦汗吧。铜铃似的声音如回响在旷野般清纯。你也爱好旧体诗?
马马虎虎,爷爷爸爸两辈都是教书先生,从小耳濡目染,也算是近水楼台。有时就学着大人们胡编乱写上几句顺口溜儿,也不知归个什么格儿什么韵。大人们只是说有点儿味儿,我便有些不知所以了。
你还很谦虚。
不,不是谦虚。我从小生在农村,长在乡下,属于乡野村夫那种孤陋寡闻。在你们这些大编辑面前,哪敢班门弄斧呀。
咯咯咯------大编辑-----呵呵呵------你看我象大编辑吗?女编辑俏皮的笑了起来。这样吧,请你把姓名、地址、联系电话留下,我给你转达,你就先回去听信儿。
麻烦你了,谢谢,谢谢。任新平生哪里去过这文人堆堆儿的地方,尤其是第一次面对这样一位才貌出众的女编辑。再多待会儿,话就得说得驴唇不对了马嘴。还是善解人意的女编辑看出了任新的不自然,才及时地放了他一马。
回来后,任新一连几天心神不定,那种茶饭不思的感觉,好像在所有的词典里也难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能够形容。是盼望回音?还是因为那个女编辑?就连任新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有时也很后悔,本来是无意间的凑凑热闹,却给自己凑了一肚子扯不断理还乱的心思。这可能就是一些女人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人’的有力佐证。他每天迫不及待地翻遍报纸的每一版,有时也神经质的盯着电话机愣神儿,甚至走路的神态也有欠平稳,大平道上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象脚底下安了弹簧。
任新的突然反常,怎能逃过瘦子的眼睛。大哥,这几天你准是中了什么魔法,怎么整天恍恍惚惚的?
中了魔法?要真是中了魔法倒好了。整天腾云驾雾,不花钱就过足了大烟瘾。任新竭力保持着镇定。
跟我来这套?怎么今儿又小瞧兄弟了?我不是吹牛,准是哪个没尝过男人味儿的女鬼迷住了你,不然你不会这样,才几天的工夫就变了个人儿!说给兄弟听听,让俺也施展施展阴曹地府捉鬼的本事。
别胡闹了,这两天是有点儿感冒。
骗谁呢?感冒能引发神经病?
好好,兄弟,我算服了你行不?等哪天需要捉鬼的时候我一准去请你,你就快饶了我吧。任新几乎是在哀求。
好容易又盼来了报纸。任新急忙打开了文化版,一篇题为《从任新答诗之乏味谈起》的文章差点儿没让他背过气去。
文章说:纵观全诗,章法还算可以,内涵却显得空泛。看其遣词,知其性格无常。观其用字,如见不羁之态。立意空洞虚张声势,对句牵强诗味浅薄。喜过则悲迎何姹女?虎醉如泥怎会娇仙?金石之坚心火何以能炙?邪恶之险正气难以能冲。酸苦乃吟者之福,何劳尔诫?直言共枕有失文雅,实有低贱之嫌。
文章的后面附上了任新的那首答诗,之后又缀有一首小诗云:
天下一人乃是真,歉收歌者可可心。
竹林掩处寻禅寺,女子水边自爱春。
任新仔细玩味,,眼前好像忽地幻成一动人场景:有青年向少女求婚,被姑娘当即拒绝。但姑娘后来很是后悔,便到处寻找那青年。可是那青年一气之下出家当了和尚,姑娘无奈地住在了禅寺旁的水塘边,独守春闺,耐心地期盼着自己心爱的人。
任新想,这是不是对我说得呢?不对,哪能骂了我半天又哄我呢?一面还没见着也没那份感情。再说咱压根儿也没当过和尚,这辈子也不会去当和尚。任新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出了声。
你没当过和尚?这是什么?瘦子冷不丁的一把掏向任新的下处,着实吓了任新一个激灵。拿过来我看看,你又拿着张破报纸瞎琢磨嘛呢?
你看这几句说得是什么意思。
想考我?又是那个春心荡漾的丫头写得是不?瘦子反过来调过去的嘟唸。哎,大哥,我要是看出了门道来,万一那大闺女看上了我,我可当仁不让。
你小子还有别的词儿不?
哎,有了,这是个四字谜。大哥,你看这第一句是个‘大’字,第二句是个‘哥’字,第三句是个‘等’字,第四句是个‘好’字。合起来是‘大哥等好’,好不要脸的丫头,还勾嘴儿呢。就等好儿吧。哈哈哈------哎,是叫你等好呀,还是叫我等好呀?瘦子来了精神。
任新一把将报纸抢了过来,仔细一品,还真是那么回事。哪里是等好,是叫我好等呀!谜面是她等我,谜底又让我等她,这姑娘真是乖巧极了。任新反过来再仔细咀嚼上面的批评之语,原来都是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斗嘴之词,姑娘是在用古人激之于怒而察其智的方法投石问路呢。
任新高兴之余,提笔也做了一首字谜诗,即刻送到了报社,。女编辑见那小诗云:
天下一人忽不见,拾得宝贝一脚弯。
双人牵手街前立,马口何时跑在前。
女编辑看罢,眉黛微扬,莞尔一笑说:你也忒性急了点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四句诗是四个字:一见行吗?
对对,我这两下子,在你们这些文笔逋峭的学者面前,还不就是个雕虫小技。麻烦你给转达,我走了。
任新刚要转身,‘你先别走。’女编辑粉面酡红,‘人家姑娘早就猜到你会如此,已写好了一首诗放在了我这儿,你拿回去看吧。’女编辑边说边拉开了抽屉。任新想,这姑娘还真是有料事如神的本事,若日后真有此缘分,我不成了她手中的玩偶?他急忙双手接过,似有几分虔诚,身高也立马儿矮了几寸。唉,这些可笑的男人!
任新刚要打开细瞧,女编辑阻止了他。
拿回去再慢慢看吧,我这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女人们的逐客令有时还真叫男人们跌份。
刚出报社门,任新便迫不及待地倚在门边急急地展开了那张纸,上面又是一首小诗:
姐妹七人住草房,此房本是金钱箱。
守株待兔非指你,高下无口一丁藏。日月--------
姑娘这嬉笑怒骂的工夫还真叫绝,骂了你还说不指你,指谁呀?你等别人给我写这个干嘛?一来一往地跟我玩儿起了字谜,是你考我呀还是我考你呀?------不对,这守株待兔还真得不是指我,是一个字儿。第一句‘姐妹七人住草房’是‘花’字。第二句‘此房本是金钱箱’是‘园’字。第四句‘高下无口一丁藏’好像是个‘亭’字。这‘守株待兔非指你’是个什么字呢?哎,是不是个‘柳’字?只有雅园里有个柳亭,别处没有什么亭呀?对,就是这个柳字。木为株,卯为兔,守株待兔不就是这个‘柳’字吗?真也难为了姑娘,值得费这么大的心思,亏我还知道个子午卯酉,否则,唉!后面的‘日月’以及再后面的点点点又是什么意思呢?那点点点该不是省略号吧?不是,省略号是六个点儿,这是八个点儿。啊哦,是八点,是八点钟。日是白天,月是晚上,是不是说即日晚八点呀?别管是与不是,就先到那里碰碰。
晓城不大,却有一个好去处——雅园。新落成的雅园形状是以晓城现行行政区划为蓝本,实际就是一个微缩的晓城地形图。园门一侧有导游指南详细地介绍了晓城的地理风貌,历代沿革,人文胜迹以及名优特产。古迹不存者,另设复原图标示于原处,以方便游人观览。迎门为一抱山湖——镜湖。有九曲行吟桥通达湖心斯文阁,阁内四壁是三维立体电子墙幕,有名人字画真迹轮番投影,游人可根据自己的爱好投币选择。以斯文阁为中心,有水路向四面辐射,与书痴馆、赏月轩、棋牌榭、钓龟亭相连,摩托艇往返其间甚是快捷方便。湖边回廊飞檐彩绘,每隔五十米便设一亭,备有石几石凳供游人小憩。亭后两边有龙须小径直上假山,山盈百尺,,乃造湖取土堆成,满山葱翠可人。山巅有醉仙阁曲水流觞,阁顶塑飞天承露寓意天人和谐。山后坡林深处的幽径迷宫,怪石参差,全凭周公易理。坡下草坪翠嫩,亦是以行政蓝图分制小区,好让孩子们指指点点辨认祖上所在。草坪中央有一高约五米有余的古柳,躯干已空,树皮斑驳。不规则的陈年树痂奇形怪状,远远望去,如同电影《天仙配》里的老槐树如鬼似怪。若在夜深人静,偶有夜猫子叫上两声,还真是够瘆人的。树旁建有一亭,因此柳而得名柳亭。柳亭不高,算上避雷针也不过四米左右。中间放一圆石桌,四个石鼓分置四方,是文人墨客的闲适之所。周围花草不多,却有几十个品种。孩子们嬉闹其间,倒也很有情趣。
夏日的八点,太阳刚没,正是蚂蚱眼儿的时候。任新披挂整齐早早地来到了亭下,挨过了一阵焦躁又挨过了一阵不安,看看表已是八点过了十分,还不见有姑娘前来。他想,是否自己断诗有误?真也是,萍水相逢,即便姑娘来到眼前也是难能认出。他有些责怪姑娘的心粗,没在纸条上定个什么暗号。
等急了吧?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任新猛地回头,怎么是你?
我就不许来吗?
姑娘呢?
你想要几个?
哎呀,喜得任新蹦了起来。姑娘就是女编辑。
我叫雪。没等任新问,女编辑就主动自我介绍。刚才碰到了一个熟人多说了两句,让你久等了,很抱歉。
快别这么说。任新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自打和女编辑认识,这还是第一次享受到了温柔,第一次没有了居下临高的感觉。
我只是个工人,在晓城既无三亲更无六故,无门扒没山靠。现在所时髦的权啊钱呀我是一无所有,你可要三思。任新似在坦白。
这是你的开场白?堂堂男子汉先自弱了?本末倒置了,你把开始当成了结果?先说说你的才学行吗?
我有什么才学?业余胡乱地诌了几句,既登不得堂也入不得室,和你们这些大------话到嘴边,任新又咽了回去。他觉得此时不能再这样说话,应该把一个实实在在的自己摆在桌面上,就如同一件商品任人家姑娘品评,一切的做作与谦词都是虚伪。
我生在农村,长在乡下,爷爷爸爸都是------
都是教书先生是吧?你那天不是说了吗?
噢,爷爷早逝,那时爸爸才三岁------
怎么和我一样,我爸爸也是三岁时死了爸爸。你奶奶呢?你奶奶现在还好吗?
奶奶前几年走了。
往哪儿走了?
任新看了看天真的雪。就是死了。
那你爸爸妈妈还好吗?
都好。我们乡下兴叫爹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