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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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东西门，各建寨门楼一座，样式也像城楼，威风凛凛，气派异常。寨门楼的上层，两边开有门洞，与甬道相通。寨门楼的楼板上，铺有麦秸和被褥。更夫打更的时候，可以轮流在这里睡觉。也是他们小时候，在甬道上跑累了，冲进去，打滚、嬉闹、玩耍的地方。

出东寨门往南，在村子的东南角，有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大水坑。这水坑，里面的土是粘土，粘性强。是村民们每年春天，坑里没水时，脱坯、打墙，从里面取土的地方。越取坑越深，平均已有一两人深。

一到夏天下了大雨，水积聚得坑满壕平，是村民们游泳玩水的好地方。

还在舍申、芝兰没几岁的时候。有一年夏天的早饭后，芝兰跑到舍申家，要跟着他玩。舍申家娘让舍申吃过饭，到地里去剜野菜。舍申穿着一件小红上衣，下身光着屁股，提一只小格挡蓝，拿一把铲，芝兰跟着他，出东门往南走去。

当时正值暑天，虽然刚吃过早饭，太阳却已火辣辣灼人。头一年学会游水的张舍申，一看到水，马上兴奋起来。

咱们去游水吧？

好啊！

舍申怕芝兰不会游泳，被水淹着。就问她：

“你学会游水了吗？”

“学会了。”芝兰自信地说。

舍申扭头看看她，又问：

“在哪里学的？”

“在宋庄跟俺舅学的。”

芝兰这一说，舍申以为她真的学会了。于是，两个人走到大坑边，脱光衣服，舍申先下到了水里。

谁知道，芝兰并不会游水。当舍申游完一圈，走出坑边的时候，发现芝兰在水里一蹿一蹿地正在喝水，水已蒙过了她的头，两只手在水里慌张地胡乱划拉。身子正顺着坑底的坡度，往深处滑。

舍申顿时惊慌起来，连忙四处张望，希望看到个大人，喊人来救。可看了一圈，连个人影也没有。心想，这要不救，不一会就淹死了吗？于是，他马上扑进水里，游过去救她。

还没等舍申碰到她，也不知道芝兰咋着知道了舍申的靠近，一下子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两只胳膊，把全身的力气都使上了。舍申既动弹不了，还憋得连气也喘不过。芝兰搂他的时候，速度之快，使人猝不及防。

这时候，舍申反倒十分清醒，我必须赶快把她摆脱。摆脱之后，还来得及喊人救她。不摆脱，两个人都要一起死在水里。

想到这里，舍申把手脚都收缩起来，两只手推着她上胸靠近肩膀的位置，两只脚蹬着她的腿杈，做好预备姿势后，猛一用力，从芝兰的胳膊里挣脱出来。

这时，舍申已经喝了两口水，体力有些不支。就马上游了出来。

他多么希望能看到个人，把他叫来救芝兰啊。但四处搜寻了一圈，仍没一个人影。

扭头再一看芝兰，已经滑到了大坑的深处，只能看到头发在水里晃动，如果跑回街里喊人，人肯定能够找到，但等人再跑到这里，恐怕她已被淹死。

他这样想着，又看了一圈，还是看不到人。等再回头看芝兰时，头发露出的更少。

他心想，再不救，就来不及了。我还得去救。

他又想，芝兰这时，虽已没了劲，但再下去救她时，也不能再被她搂住。身子要离得远远的，从旁边去抓她胳膊的上部。

想到这里，舍申再次游了过去。但当靠近芝兰时，又被她一下子抓住。可这次不是被搂住，而是被用两个指头捏住了肚皮。求生的本能，使她把舍申的肚皮捏得死死的。

舍申担心的是，她的另一只手别再伸过来，把她搂住。

他在心里祈祷着，我的朋友啊，你的另一条胳膊，可千万别再伸过来搂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