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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来叫的时候,王敏之好久爬不起来,咬牙爬起来,四肢酸痛得好像不属于自己的。岳母安排王敏之到菜市场去买猪杂,不管价钱高低一定要买到。王敏之骑了一辆单车就走,眼前一黑,差点从车上栽下来。他立即刹住车下来,站了好一会,然后骑车赶到菜市场。卖肉的刚刚到,可做猪杂生意的早就等在那里,王敏之无法沾边,只好把价钱抬上来。人向利边行,卖肉的一个个从生意人手里夺过猪杂,卖给王敏之。
王敏之回到家里,正同倪新祥结算,厨子师傅说,辣椒粉没有了,等会炒菜要用。王敏之骑车去了。买回辣椒粉,大师傅又说要买醋。王敏之又屁颠屁颠去了。买醋回来,大家都在吃面。倪小艳给王敏之端了一碗。王敏之一点胃口也没有,还是霸蛮吃了些。
贺火的亲友陆续地来了。不看别的,只看来客手里的炮火,就会明白客人的身份。有钱人一大盘的炮火,在街口就响起来,拖着一路的弥漫硝烟,主人老远就接着了,像迎财神似的迎进屋去。没钱的拿挂一千响或五百响的电光泡,走到新屋门口,抖抖索索扯开红色包装纸,用燃着的纸烟点起来,噼噼叭叭几下就响过了。主人在新屋门口招呼一声,递上一支烟。要是遇上假冒伪劣产品,只出烟不冒火,偶尔“啪”的一声打屁似的,客人尴尬得头上冒汗,手足失措,主人站在门口,眉头皱起一把锁。
王敏之知道,这样的亲戚都是岳父老家的。岳父老家在偏僻的农村,亲戚是清一色的泥腿子。岳父在世时,岳母对这些穷亲戚还能勉强接待,岳父去世后,就没打算同他们来往。她嫌那些傻里傻气的乡巴佬习惯,不说别的,就是那一脚板的黄泥,常把干干净净的地板弄得一塌糊涂。这次儿子进火,请帖一张也没发到乡下去,可是这些乡下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日子,不通味地来了。王敏之最理解乡下人,他们重的是情,认为怎样怎样的骨肉亲情,不来贺火说不过去。可城里人重的是钱,这一点乡下人也明白,所以平时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吵烦城里亲戚的。
王敏之正在瞎想,倪新祥跑来对他说:“这些人真是,本来没打他们的算盘,一下来了这么多,不是添乱吗?桌子肯定少了,我刚才打电话同人武部招待所讲妥,要六套桌凳,你到街上叫台四轮车拉回来。”王敏之从倪新祥手里接过十元钞票匆匆走了。
王敏之拉桌凳回来,正准备卸车,听见街口的炮火煮粥似的响起。岳母忙叫师傅把车开过去一些,别碍着。师傅立马开过去十多米。鞭炮声越来越近,王敏之抬眼望去,前面两个人各端一盘石磨般的鞭炮,鞭炮后面的硝烟里,薛一坤和倪小蓉,赵秀刚和倪小飞各抬着一块镜屏走过来。镜屏里有四个用百元钞票镶拼的大字,分别是“紫微高照”和“华堂生辉”。亲戚和邻居都聚在那里看热闹,议论纷纷,都说薛姐夫赵姐夫如何了得,那四个字只少也要八千块钱。王敏之很不是味道,悄悄地躲开了。
鞭炮声静了下来,王敏之要司机倒转车。这时,看到倪小艳和岳母在一个角落里嘀咕着,岳母从衣袋里摸出一把票子交给倪小艳,说了几句什么话,王敏之隐约听到三个字“别出丑”。王敏之不去管他们的事,见四轮车已退到门口,就去卸车。倪小艳从他身旁走过时,眼圈红红的,刚才可能哭了。卸完车交运费时,司机却要十二块。王敏之坚持只给十块,因为开始讲好的。师傅说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要加钱。两人争执起来,王敏之说司机敲竹杠,司机说王敏之铁鸡公。倪小蓉正好走过来,添了两块钱给司机,司机才开车走了。
开席时,王敏之和倪小艳没有上桌,他们跟厨房打杂的师傅一道忙得晕头转向。只听见大厅里薛一坤洪钟般的声音在说话:“各位亲戚,各位朋友,各位佳宾……”王敏之想,如果这番祝酒辞由他去说,能说得这样字正腔圆,满室生辉吗?钱是人的胆啊!菜出齐了,他们就同师傅们一起吃饭。有个师傅问王敏之,主人家一天付他多少工钱。王敏之愕然,不知如何回答。一个师傅骂道:“你没长眼睛,这是王姐夫,是教师。”那个人忙道歉,要王敏之不要见怪。王敏之连忙说:“没关系。”
酒席散后,王敏之又去送桌凳。送完桌凳已经暮云四合,他晚饭也不想吃,同小舅子打了一声招呼就回了家。进户见倪小艳正用筷子在一铝盆剩菜中挑选出肉块,放到水里洗净后用油炸。王敏之累得话都不想说,洗了澡就睡下了。倪小艳上床时弄醒了他。
“敏之,别教书了。”
“你癫了?”
“这世道没有钱简直没法活。”
“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
“很好?这是人过的日子?你真是!一坤和秀刚都愿借钱给我们,秀刚还答应带你做副食批发,这样的条件还不好?你不出来,我一个妇人家怎么撑得起?我懂得你的性子,万事不求人,但这是人家主动帮我们的。”
“我不是不想赚钱,但是,我是那块料吗?”
“谁生出来会做生意?还不是学会的。”
“一条虫只蛀一条木,我这个人生出吃粉笔灰的命。”
“你是放不下知识分子的臭架子!”
王敏之翻转身子不理睬倪小艳,倪小艳也给了王敏之一个背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