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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山拉煤回来,长山在家美美地睡了两天。
第三天,天气晴好,天空瓦蓝瓦蓝,没有一丝风,太阳暖烘烘的,照得人怪舒服。村里那些老头、老婆子熬冬闲,坐在朝阳的秫秸垛下晒太阳。
长山起得迟,披了棉袄,靸了棉鞋,晃晃荡荡在街上走。
晒暖暖的老头们看见,一个姓李的瘸腿子就打听:“这是谁家孩子?长成小伙子了。”
张老爷子张大漏风的嘴呜喽:“是赵驴屌家长山,家伙怪能干,才从东山拉煤回来。”
“嗷,也是个小驴屌”赵佗爷摸着光脑壳似有所悟。
几张少牙缺齿干瘪的嘴就爆发了空洞的大笑。
这笑声招引了一双妇人的眼睛,这眼睛盯着长山的背影盘桓、咂摸了半天,拥有这双眼睛的脑袋瓜子做出一个判断:这是个筋强骨壮的精干小伙子。
这颗脑袋的主人是曹寡妇,擅长说媒拉纤,年轻人都叫她曹媒婆,高大丰满的身材,臀大腰圆两头尖,头发虽已花白但梳理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面容虽显皱纹依然如满月般白皙,衣裳可身可卯,小脚尖尖,一步三颤,周身透出与一般庄户女人不一样的风韵。
据说这曹寡妇是北山曹家坡人氏,年轻时相貌出众,爹娘稍一疏忽,被人诓进了娼门,在城里红过一阵,绰号“大洋马”,张庄来有子当时在二战区队伍上当连长,就驻扎在城里,俩人好上后,来有子领着大洋马回村见爹娘,爹娘嫌是娼家,不是鼻子不是眼地给人家难看,人家不在乎,回到城里就住进了来有子的连部。日本人过来,来有子的队伍跑得没了影,大洋马只好回到娼门,曾有十来个小鬼子轮着上她的身,她身体好功夫强,根本没当一回事。八路军过来后,政府取缔妓院,问她到那里落脚,他听说二战区那支队伍散了,来有子回张庄种地,就说要找男人。来有子爹娘在逃难时死了,她跟来有子过到一堆,生了一个闺女,过了有三年好光景,来有子就得痨病撒手走了。她拉扯个闺女、侍弄几亩庄稼不容易,就施展从前魅力,临时拉拢个散客帮忙。由于阅人众多,练就了一双品味男人的锐眼,见到男人一打眼,就知道这人筋骨强弱、品行高下、潜质如何。比赵老秋相马的本事也不在下,学堂里先生背后就说过,张庄有两双毒眼,一是赵老秋,相马;二是曹寡妇,品男。古有伯乐相马,今有张庄“双毒”。
曹寡妇当时正靠在自家门前的老槐树上磕瓜籽,瓜籽皮吐了一地。意识到长山成人之后,就决定成就长山的婚事,一是笼络感情,日后支使他方便。二是赵老秋光景富裕,谢礼也不会薄气。打定主意之后,她又最后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小街,吐了一个瓜籽皮,就扭着屁股往家踱。
过了两天,北山里捎信下来,说是曹寡妇她爹过六十大寿,让她带着小闺女去,曹寡妇小脚走不得长路,熬煎了一夜,想了一圈,最后决定试试借赵老秋的叫驴当脚力。
第二天早饭时,曹寡妇跑到赵家,一家三口正吃早饭,见寡妇来,赶紧让座让吃。客气一番之后,寡妇说明来意,赵老秋心里老大不情愿,可嘴上又不便说出来,就只是说那畜牲犟得很,一般人弄不了它,恐怕路上出事,长山不知他爹的用意,插嘴说要不俺跟婶子去一趟,曹寡妇赶忙称赞长山懂事、心好、仁义,接着就夸说老秋两口子好福气,有这么个仁义的孩子,将来就等着享福吧。一顿米汤灌得老秋两口子晕头转向,老秋转了心思,当下约定明天起个大早,由长山牵着叫驴到寡妇家,驮她母女到北山曹家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