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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山早早起了炕,穿上棉袄,趟着正月早上的薄雾,出村往南走,走过老庙风蚀颓败的西墙,走过村南干枯的柳树林,到沟塄上,他站住了。眼前是浍河蜿蜒的河沟,从东北逶迤而来,往西南蜿蜒而去,朦胧的雾气中,隐隐约约能看见自家从前种过西瓜的沙地,草庵早已不在,一切能引起回忆的景物荡然无存。月牙滩、黑龙潭静悄悄地隐没在薄雾中……。
他脑子里浮现着跟小得、全义洗澡的情景,浮现着跟白鲜在黑龙潭缠绵的画面……一切恍如昨日。这几十年光景,还没觉着呢,已经老了。忽然想起从前跟爹一块犁地,爹说,人一辈子就是犁一趟地,先是使劲往前拱,拱着拱着就望见地头了……。
他回身看,张庄的轮廓隐现在薄雾里。爹、娘、桃花;大得、大得的爹、娘、小得;志牛;先生,这些人带走了自家童年、青年、壮年的岁月。全义、白鲜,这些人陪自家一路走来,可能还得一路走下去。全安、跟山、兰娥、妮子、二妮、木生、水生,这些人催着自家衰老,不想老也不行,躲也躲不过。王假妮、黑牛爹、刘宝、三孬,这些人让自家平静的生活起了波澜,就像浍河里有月牙滩和黑龙潭一样,无风不起浪,无浪不成河。
他忽然顿悟了,梦中先生说的恐怕就是这些人和事:自家和白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三村五里都知道了,不说是声名狼藉吧,人们的议论怕是挡不住的,再往人面上走,对谁也不好,再当干部恐怕不合适了,这大概就是激流勇退吧。白鲜对自家一往情深,一辈子互相扶持,小得在梦里也托付,况且孩子又是自家的,咋说也不能辜负了她,这大概就是人心莫负。王假妮们这些年折腾,都是因为结了怨,为下啥呢?还不都是为了老鼠洞里挖那口吃的么,说起来可怜。后来为了贪欲斗来斗去,两败俱伤,实在不值当的。三孬已经疯了,再闹下去,对谁也不好,这大概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退一步海阔天空。
长山打定主意:回村找全义去,商量商量辞职的事,定下来就去河西公社一趟,跟新来的书记和主任打个招呼。
长山往村里走,东山上日头已经露了脸,惨白惨白的,没点热量。
过了柳树林,就碰见了三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