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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葩摇头道:"我不能。但是他自己能。"
卓王孙皱眉道:"他自己?"
兰葩道:"提箱子的不是方天随,箱子中的才是方天随。提箱子的是我。"
她慢慢道:"那艘幽灵船中所有的幽灵当然都是我造的。"
卓王孙道:"那些船员一到就遭了姑娘的毒手,看来姑娘早已等候多时。不知姑娘是如何知道那船到达的世间和方位呢?"
兰葩道:"当然是方大人自己告诉我的,就连带着箱子和宝物逃走的主意,也是我给他出的。"
卓王孙叹道:"姑娘所扮的空蟾真是无情也动人,难怪方大人情不自禁。"
兰葩冷哼道:"此人贪财好色,死不足惜。我在幽灵船上劫了他,将他装在箱子里,进房后布置好一切,然后再脱身而出。那只箱子被我装入青铜灯架,沉入海中,也就再无破绽了。"
卓王孙道:"这青铜灯架的用途我也猜出来了,姑娘本来可以不管那口箱子的。"
兰葩冷冷道:"只恨方大人的箱子太小,让我不得不折断他的手足。而我拳脚上的功夫又实在粗浅得很,不慎将箱子里染上了血迹,才不得不将它沉入海底。"
卓王孙叹道:"那时方大人还没有死?"
兰葩道:"自然。屏风上预示杀人是黎明之时,我怎会失信于诸位。我在房中一直陪伴这位方大人,直到黎明,才将他杀死。拿你们的话讲,这叫仁至义尽。"
将一个人手足折断,放在身边慢慢等死,是何等残忍。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连脸色也没有变一下。
卓王孙摇头道:"可是后来我们进去时房子门窗紧闭,姑娘是怎么出去的?"
兰葩笑道:"难道在房子外面就不能关上窗子么?郁公子难道不能?"
卓王孙沉吟道:"我能,可那要借助内力。"
兰葩道:"内力我没有,但我有机械相助。窗口那个箭孔,并不是什么神魔在海上蹈空射入,而是由我从房间*出的。因为有湿婆之箭射穿三连城传说先入为主,你们才会被其迷惑。这个小小箭孔却是此局关键所在,它不仅仅是造成箭从海上发出的假相,还可以成为一个支点,帮助我在房外关上窗闩。我将一根普通的丝线缠绕在窗闩上,另一头依次穿过窗闩的入槽和箭洞,然后跃出窗外,拉住丝线缓缓下到二楼。这时,窗棂会被我自身的重力拉上,等我落脚到二层空房的窗台后,窗闩已被拉入凹槽,我再抽走丝线,这样就不会留下痕迹。有机会我一定为郁公子演示一下。"
卓王孙道:"希望会有机会。听姑娘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为什么内子会突然消失了,因为房子中有机关。"
兰葩道:"这个你虽然猜对了,但你到那房中检查,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机关在哪里。你信不信?"
卓王孙淡淡道:"何必麻烦?不如姑娘直接说了。"
兰葩道:"其实那间房子整个地板就是一个大的翻板,机关一按,地板翻下去,人也落在下面,然后另一块板子翻上去,依旧是一块地板。翻板的边在墙壁下面,整艘船都是木板所制,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卓王孙道:"小鸾所在的床呢?"
兰葩道:"床却嵌在墙壁上。"
卓王孙叹道:"实在高明,郁某拜服。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兰葩道:"海妖?那只是一面镜子,虚无之镜。"
卓王孙皱眉道:"虚无之镜?"
兰葩道:"关键是那团雾气。其实那团雾是我用教中秘法形成的,其中有一种极细的银粉,让雾气形成一种光幕,能够模糊地倒映出影像。这和信徒们看到的所谓佛光实际是同一种道理。那天我在甲板上预先布置好,在很短的一段时间中,这层雾气能够恰好将某个特殊位置的人映出,但却不会映到别的人。"
卓王孙苦笑道:"于是我们看到你往海里走,其实你是向甲板的另一侧走了?"
兰葩展颜道:"我轻轻松松地走下去,杀了神志模糊的唐岫儿,然后掳走郁夫人。我从香料箱子往下每走一步,你们看到的海妖影像,就会从脚到头,消失一段。当我的身影被箱子完全挡住,海面上的倒影也就完全无影无踪。有当今天下两大高手目送我去行凶,倒也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卓王孙叹道:"也难怪馨明殿下能看到海妖脚下有一团黑云而我看不到,原来馨明殿下看到的是香料箱映出的暗像,经过雾气曲折后,仿佛黑云;而我身材略高,就没能看到。"
兰葩笑道:"正是如此。说穿了不值一文,当时却必定吓君一跳。"
卓王孙道:"如此全盘贯通,只是……姑娘如此做,又为了什么?"
兰葩面容突转狞厉:"这个不用你多管!我就是恨世间的每个人!我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杀掉!"
卓王孙轻叹道:"我说过一个人若太注重一件事,往往就会为这件事迷惑。姑娘诚然设局精致,神思超绝,却还是太沉溺其中,终于为其所困。"
兰葩冷笑道:"我沉溺其中?我为什么要沉溺其中?我杀了这最后一个祭品,天祭就完全完成,我也再不用烦恼什么了!"
§§第二十八章 花心飞断红脂湿
卓王孙叹息道:"你太得意了!你不应该这么得意,也不应该说这么多话的!"
一句话说完,兰葩惕然而惊!
卓王孙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略带讥嘲地看着她,兰葩却知道某件事情已经起了彻底的变化——小晏跟杨逸之已经不见了。
这番话实在说得太长了,兰葩也太得意于自己的杰作。
太注重一件事,就一定会为之所惑。
这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事到临头,却未必能想起。
兰葩脑中闪过一丝悔意,一咬牙,刀疾挥而下,斩向帆绳!
甲板突然格的一响,相思猛然沉了下去!甲板上竟突然多了个洞,从洞中展出无数寒丝,将相思裹住,瞬间已然不见。
兰葩手上一紧,已被握住。兰葩猝然回头,就见杨逸之静静站在她身边。"你这又是何苦?"
杨逸之神情淡然,却忍不住声音中的一丝颤动。
兰葩挣脱出来,短刀向杨逸之刺了过去。
她嘶声道:"我何苦?你管我是何苦!"她一面说着,一面猛力刺出,刀刃光寒,杨逸之静静看着她,似乎没有闪避,却没有一刀能够及身。
杨逸之看着她,澄静的眸子里也泛起一丝痛楚,叹道:"往日之事,已成梦幻,你何必如此挂心?"
兰葩猛然住手,刀尖在新月的寒光下乱颤不止。她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你当年可以弃我如敝屣,如今又何须问我为何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