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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盲目地翻动着通讯录,忽然,她心头一动——她立即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当她在家里仰靠在沙发上时,她也闪过这个念头:给一位著名的评论家打电话。这位评论家曾经写过关于京剧旦角表演艺术的评论,对她也有所提及,并且他们在戏曲界的一些座谈会、茶话会上多次聚谈过,对她很是关怀,很有鼓励……她想,也许到头来这位有着相当权威性的评论家,在这关键时刻能给予她宝贵的帮助?……
电话一打就通了。评论家的女儿接的电话,说她父亲刚刚开始午睡。
澹台智珠顾不得许多了,她恳求地说:“如果他还没睡着,劳驾你给请一下……我实实在在是有急事!”
那女儿叫去了。评论家真是个好人,他很快便来同澹台智珠通话。
澹台智珠激动地把整个情况讲了一遍,倾诉出了自己的全部苦恼和困惑:“……我该怎么办呢?是认倒霉,听凭团里随便再给我拨个京胡和小鼓来,凑合着演呢?还是跟那没良心的冤家争夺到底,把那老赵和老佟拢住?还是干脆撂挑子,吹灯拔蜡?……跟您说实在的吧,出现这号情况,我认为不是偶然的。我的思想全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认识!您看,我把难题出给您了,我知道您本来是只管就戏论戏,不管搭班子这些个机构问题……可我实在是没辙了,万般无奈,求您给我捋捋思路,想想辙……”
评论家坦率地在那边说:“哎呀,这倒真是个原来没有接触过的新问题呢。现在改革之风吹遍了各个角落,你们团的这种动向,我看也是无风不起浪啊!究竟该怎么组织艺术生产?怎么既鼓励志同道合的艺术追求,又防止相互拆台?怎么既打破平均主义的‘大锅饭’,又保证年轻的艺术家有一定的经济上的竞争能力?怎么确定合理竞争的起跑线?……确确实实都很需要仔仔细细地研究讨论!不过,澹台智珠同志,我以为你倒也不必这么苦恼,这么慌乱,更不必悲观。我以为波动一下是好事,听说你们团这些年年年亏损——”
“可不是,”澹台智珠证实说,“年年月月要国家补贴!”
“所以说,不搞体制改革不得了啊!”评论家对她说,“你应当站得高一点,看得远一点,想得深一点。‘挖墙脚’当然是不对的。‘不辞而别,另上别船’确实也让人恼火。可是这种波动也恰恰说明,原来的体制是脆弱的,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当然,我一下子也还想不清楚,或者,我们当面细谈谈?”
澹台智珠高兴而且感激,她说她巴不得现在就去拜访,评论家表示欢迎。打完电话出来,澹台智珠几乎忘记交费。
可是,当她走出邮局,来到喧阗的街头时,她的心情又灰暗下来了。评论家的那些话语,当时听着,颇有顿开茅塞的感觉,但此刻一想到“师姐”那傲慢的嘴脸,心里又堵上了石头。改革团里的弊端,让“波动”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谈何容易!
评论家住得离鼓楼很远,需要乘坐公共汽车,澹台智珠朝汽车站走去。蓦地,她想到了李铠。李铠回家了吗?如果他仍旧没有回家,会在哪里?在干什么?天哪,他会不会干出荒唐事来?小竹呢?怎么刚才跑出家来的时候,没看看小竹在不在他爷爷屋里。小竹该不会找不到爸爸,倒把自己弄丢了吧?唉,事业,生活,你们可真太沉重了,让我怎么经受得起!
一阵风迎面吹来。澹台智珠把围巾围得更紧。她走到了车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