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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六躺在软软的沙发上把头放在苏舒的腿上,感叹:“很久没有家的感觉了!”
苏舒心里一暖,他竟然拿这儿当家!但嘴上却笑着说:“这哪儿是什么家,只是一处房子!一个单身女人的房子。”在苏舒的概念里,家不应该是一个人,应该有妻子有丈夫,有温情,有依靠。
“不!”胡六感叹地说,“这是一个家,一个女人的家,里面装着一个女人的江山社稷、梦想追求。”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一个家,一个有爱情、累的时候可以随便把自己放下的家!”胡六喃喃地说,他真的累了。
苏舒把手放在胡六的头上,温柔地按了起来。
胡六闭上了眼睛,心想,要是一直都能这样该多好。但他知道这只能是梦想,一个只能偶尔想想的奢望。他知道下一阶段有更艰辛的路要去走,而且他没有料到会那么艰难,艰难到他第一次想要选择放弃。
胡六今年刚刚三十岁,他十余岁就踏入江湖,在国内多家知名媒体做过发行,并都取得了非凡的业绩;出过三本行业专著,写了两本小说,其中有一本销量超过十万,二十七岁当上了一个地级市报社发行公司的总经理。算是历尽艰辛,苦尽甘来,青年得志正是享受清闲的时候,但舒服了三年以后,他受不了了,他忽然怀念以前那种征战江湖、热血沸腾的岁月。他和何森以前就认识,知道了海城将有一场传媒大战以后,刚好有了这个机会,两个人达成了一个默契,希望能在即将开始的大战中,得到彼此想要的成就。但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进展顺利,毕竟何森在《海城都市报》也只是一个管经营的总经理,还不是报社的一把手。
接下来的日子,胡六开始了市场调研,按照何森的要求做了一套方案,一套可以抵抗《海城商报》的进攻,并能在竞争中获得最大利益的方案。他把方案按照程序先给了陈成一份,陈成接到方案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和他讨论,而是说我先看看,然后我们再找个时间开个专题会。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想陈成在这个报社做了多年,看来这个工作也只是他的副业罢了,一个拿工作当副业的总经理,对一个企业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中,陈成并没有天天上班,或者是很多时间都不在公司。他准备了两个多星期的方案自然也没有拿出来讨论,他越发地开始担忧起来。
其实胡六不知道,他的这个案子陈成早就看过了,陈成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返还给胡六意见,是因为陈成一直在顾虑,他也拿不准自己该如何来定位胡六的位置,是全力支持他还是尽量制约他。因为陈成也猜到了这个胡六到这里绝对不只是简简单单地做个副总而已,因为《海城都市报》零售市场上的薄弱严重影响了广告经营的情况,何森在经管会上已经说过多次了。甚至有一次,他们丢失了一个品牌广告以后,何森在会上严厉地说,如果再不能改变市场格局,那就真的应该考虑改变某一些人的位置了。
陈成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当然不会等着别人来给他换位置,所以他得去弥补工作上出现的不足。但现在他却为这个事情感到头疼,如果扶持胡六,胡六的成功不正证明了他陈成的无能吗?如果不扶持,倒可以说明确实是因为产品问题才达不到报社要求的,但他以后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胡六自然不知道陈成心里的这一个又一个念头,他最后终于忍不住追问了几次,陈成说他已经把案子给了人力资源部和行政部,他们先审议一下,然后我们再讨论。
然后接下来就是不停地给人力资源部经理刘汉城和总经理助理何峰解释,又过了几天,陈成终于通知开零售专题会了。
会议搞得很隆重,领导班子和相关人员都集中到了一个度假村。陈成说了,会议不出个结果就不走,方案完善了再回去。
胡六心里燃起了一线希望,他想他的方案制作得那么完善,而且各种理由都非常充分,应该没有不通过的道理,但是,事情的进展却并不如他想得那么美好。
会议一开始,先是陈成说了下这次会议的重要性,然后分析了目前存在的危机,告诫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接下来就是胡六介绍他的方案。
胡六的方案是做了PPT的,他先从市场调查的数据说起,然后说了思路。他认为当前存在的最大危机不是《海城商报》的冲击,而是队伍的整顿和市场销售模式的调整。因为目前海城有五份都市类报纸,排在第一梯队的有《海城晚报》、《海城早报》,还有就是《海城都市报》,而早报和晚报都隶属于报业集团,统一交给报业集团发行总公司发行,剩余的《青年报》和《经济报》量都不大。订阅数“都市报”和“晚报”基本持平,零售以“早报”遥遥领先,“晚报”次之,“都市报”第三,广告三家基本持平。现在新的报纸一来,在短时间没办法把订阅这一块立刻上一个台阶,所以他们一定会在重点零售市场上兴风作浪,而在第一梯队中零售又以本报最差,如果不改变销售模式,那也许本报的零售读者会成为流失最多的一份报纸。
胡六的这一番分析赢得了下面几个零售区域经理的一致点头,他们身在一线,深知市场对本报的看法。但以张文、邓林、刘汉城为主的阵营首先对这个观点发出了挑战。
张文认为,从本报订阅的情况来看,我们报纸的读者忠诚度是最高的,反而不应该是流失最大的。
邓林认为,本报的读者群体比较低端,而《海城商报》的读者定位光从报名上看就会比较高端,两个读者群体不重合,本报不会受到最大的影响,反而会在这次竞争中浑水摸鱼,或许可以成为最大的赢家。
人力资源部经理刘汉城认为,零售市场的盘子就这么大,它一个新来的报纸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有所作为,就算在零售上短时间会有一定的突破,受伤最大的也应该是“晚报”,因为“晚报”这几年每况愈下,从原来的一枝独秀,到现在的三足鼎立,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它的读者稳定性是最差的,“商报”抢夺的市场份额最大的应该是由“晚报”给出的;次之会是《青年报》和《经济报》,这两张报纸里面,受伤最重的应该是《经济报》,因为它和“商报”一个定位为商,一个定位为经济,定位是相同的。
刘汉城的发言引来保守派,尤其是物流中心的经理们的一致认同。连陈成都频频点头,认为刘汉城不应该管人力,管市场都绰绰有余了。
胡六心底大骂,都是他妈的一群自以为是的饭桶,难怪做得差。但他不得不耐心地给大家解释,他和“商报”的东家很有渊源,因为自己是从那里出来的,他们无数次地开疆扩土,报纸的定位都是以“都市报”的标准走的,这次之所以叫“商报”是因为这个刊号,必须借这个名字上市。而且这个城市已经有了一份“都市报”了,它不可能再出一份“都市报”。但内容的制作上,一定不会定位为高端群体,因为这个报社的数次外地扩张,都习惯高举高打,目标读者是以城市的中低端为主的,他们习惯在短时间内把发行做到绝对优势,自然不会挑选一个艰难的高端读者群体去做。因为那样报纸的影响力在短时间内绝对没办法提升,对广告的经营也不利。
胡六的这些观点没有得到支持,大家都认为这些年起来的几张报纸,新出的阶段都不错,后来就都不行了。例如《经济报》和《青年报》,他们都曾在创刊初期显赫过,现在怎么样了?还不是半死不活的成了垫底的?
接下来一个上午都围绕着这个话题争论不休,直到过了吃饭的时间。
胡六感觉到了这个团队的故步自封和自以为是,他知道下午的会议将会更加艰难。但他别无选择,必须要说服他们,不然市场可不会给他们面子。但他所不知道的是,下午,更大的麻烦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