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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愿意投入多大，代理商能不能取缔，是完成这个目标的关键。”
“还要花一千三百万？”
“做第二名，五百万就足够了！”胡六这些日子没少演算，这五百万是一个很宽松的费用，按照他的标准算下来，其实这五百万也许用不完，但他做预算向来只会多做，不会少做。最让他担心的是时间问题，按照这个方案执行两个月的时间确实太紧了，但如果让他亲自操作，他便会用其他的方案，但他现在不想献这个计。
“下个季度能完成吗？”
“有点儿危险，因为时间确实太紧张，现在拿出方案，过了五一长假才能提交，等批下来都到了五月下旬了，等于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谁还有什么好办法？”陈成失望地把目光投向了张文，他一直都是他最为器重的助手。
“方法倒真的有一个，不过有些不够光明正大！”张文忽然笑了起来，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这个方法实施后的完美结局，强敌束手，江山大定。如果他的方案成功了，自己就会成为陈成最危急时候的救世主，而胡六这个他一直在心里提防的人也就没机会上位了，他自己也就安全了，而且很有可能会得到提交。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方案会带来不可收拾的后果。
发行公司面临着成立十余年来最大的危机。大老板在经管会上大发雷霆，要求下个季度的市场占有率必须提高两个名次；总经理何森更作出了暗示，如果改变不了市场格局，就要改变发行公司某些人的板凳。这个时候，邓林束手无策，胡六因为自己的职业谋划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张文勇敢地站了出来，说他有一个方法，能够解救发行公司领导班子在老板心目中的信任危机。陈成立刻让他说出来大家谈论下。
“老邓，我听说报业集团那边由于给代理商返利过多，导致卖废报纸的价格远远高于实际和发行总公司的结算价格？”张文问。
“是啊，每天早报、晚报至少要卖几万份废报纸！”邓林解释，他们现在每份报纸给代理商的价格低于两毛，销售多了还要进行奖励，为了完成报业集团的销售任务，报业集团发行总公司拼命地给代理商压任务，代理商为了完成任务，而市场又接受不了这样的量，只能选择去卖废报纸。虽然发行总公司要求不能这样做，但平均每份报纸卖废纸的价格已经超过两毛五了，代理商们稳赚不赔，而且现在所得的利润要大于批发给一线销售终端的利润。所以，给再多代理商们也销售得了，何况还有这么大的利润空间，他们自然会在市场上编织出一个虚假繁荣的假象。江湖传言，有个代理商这个月卖废报纸的净利润已经超过十八万了。可笑的是，报业集团的领导们坐在办公室还以为他们的销售量最大呢。
胡六心里一震，看了一眼张文。
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是痛心疾首的。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眼见行业存在这样大的管理漏洞，出现了这样多的国有资产流失，他除了在业内的杂志上呼吁几声，心里大骂一通，也做不了什么。而且他知道不光是报业集团的两份报纸有这样的命运，他们自己的报纸也同样是这样，只不过下面汇报的时候只说对手这样做，而都拍着胸口说自己绝对没问题。要知道现在每份报纸的实际成本已经达到了一元五角，而发行实际回收的不到成本的七分之一。如果老板和编辑部门、广告部门知道他们辛苦做成的报纸直接进了废品收购站，那将是一次强烈的地震，很多人的职位估计都保不住了。他有点儿明白张文的意思了，但他不知道张文是不是也知道“都市报”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如果不知道，他这样说还可以解释成是为了拯救公司危机出的一个损招，如果他知道自己公司也存在这样的问题还这样做，那就是脑子有病。显然张文不是一个脑子有病的人，那他的目的就很恐怖了，这个人可也就非常危险了！胡六在心里暗想，如果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以后可就要着实用心提防这个人了。
“现在压在我们前面的就是报业集团的两份报纸，如果双方的领导知道他们的报纸进了废品收购站会怎么样？”张文说出了他的计划。
“好主意！”邓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笑了起来，“这样一来，上面必然要求他们提高批发价格，那样他们的批发价格高于或者和我们持平，他们的销售量就必定会下降，那我们就会超过他们了。”
“邓总还没有说，他们公司的领导班子恐怕要进行重新洗牌了，估计发行总公司的总经理和管零售分公司的副总及经理会全部下课！换一帮外行来打擂台，大家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胡六把几个人心里都明白的话挑明，他语气有点儿讽刺，大家听出来了，但竟然没有人感到不快，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很不错，也是保住饭碗唯一的方法。
“确实太损了点儿。”陈成笑了起来，“发行总公司的总经理王总和副总小刘都是我多年的朋友，而且现在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这样对他们大不利，还是换个方法吧？”
胡六看到了陈成眼里的笑容，他明白这是一句虚伪的客套。
“他们********好大喜功，让集团领导以为我们做得最差，集团领导压我们老板，老板才会压我们，我觉得就应该揭露出来，让集团领导明白事实的真相。至少以后每天少卖几万份废报纸也算给集团每天节约几万块钱，这一年下来，可就算给国家挽回了几千万的纯利润哟！”刘汉城喜欢将问题提升到成本角度去考虑，这番话说得有理有利有据，既推脱了在座人的责任，又打击了对手，还提高到替集团节约开支挽回国有资产流失的高度，可谓大义凛然，又他妈的冠冕堂皇。
“那胡总的意思？”陈成现在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其实他有个心思没有跟大家说。现在《海城都市报》已经划归到报业集团，上层已经在讨论要对两个发行公司进行整合，整合的结果大家都明白，那就是两个总经理只会剩下一个，以他的资历和背景是很难争取到整合后总公司总经理的职位的。但如果这样一来，就算对方不下课，也必然会在领导心目中留下管理不善的罪名，这就为自己以后夺权埋下了一个很好的伏笔，关键时候，这也是一招制胜的奇兵。
胡六知道陈成问他话的意思，眼下大家基本都赞成这个方法，陈成也要他表个态，表明大家是在一条阵线上的，就算卑鄙也是大家一起卑鄙的，这等于是个投名状。胡六也知道这个方法一定会帮助他们度过眼下的这一关，但他确实没办法苟同。但如果他不赞成，那也就等于把自己扔到了这个团队的对立面了，因为这毕竟关系到整个团队的生死存亡。他在心里暗想，陈成果然老奸巨猾，明明自己很想如此，但偏偏要摆个高姿态，然后叫下面的人苦苦劝说，最后勉为其难。
对于胡六而言，还有两个顾虑，如果度过这个难关，张文是出谋划策的英雄，邓林是具体执行的功臣，他们会平安着陆；陈成完成了领导的最后通牒，也会继续稳坐在公司一哥的位置上，那他什么时候可以上位？但这并不是他此刻不情愿这个计划的主因，他并不是一个为了权力可以舍弃一切道德良知的人，他觉得这样做太过于卑劣。为了自己可以安全着陆，让整个集团爆发一次丑闻，然后导致很多人丢了饭碗，最主要的，事情难道就没有暴露的一天？他们心里就那么坦然，真的觉得自己是干净的吗？他们也经得起核查吗？但他不能在这个会上说我们自己也是乌鸦也很黑，那样他就真的没办法在这个团队里立足了。那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可以既不卷进来也不被孤立呢？这是一个技术性难题！
“胡总，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或者是有什么更好的方法？”陈成再次催问。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胡六为难地说。
“老六，你的建议我们知道从长远而言应该是有机会的，但我们目前要应对的是这个季度市场调研的问题，这是迫在眉睫的！”张文说。
“圈子很小，事情发生以后，谁也没办法保证别人不会疑心是我们这些人干的，如果暴露了，我怕大家很难在江湖上立足！而且领导如果知道是我们干的好事，导致集团爆发这样的一个丑闻，我怕在座的各位谁也脱不了干系，毕竟暗地里我们斗得再狠，大家还是一个集团的，这种窝里下黑手、为了小利益牺牲集团整体利益的事情，我想老板们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大家沉默了，他们开始一高兴，确实没有想得这么深，经胡六这样一分析，每个人心里也在打鼓。
“这个屋子里面都是嘴很紧的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会维护我们自己的利益！”张文也有点儿担心了。
胡六知道他不能再说什么了，不然以后真的暴露了，大家一定会以为是他搞的鬼。他只好说：“还是叫陈总定吧，我也相信我们在座的是没有问题的，我服从公司的安排！”
“刚才那个方式，我想了想，觉得胡总说得有道理，我们还真不能这么干，这样不但对不起朋友，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最主要的是，正如胡总说的，老板要是知道是我们干的，那大家一辈子都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我们还是再重新研究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吧！”陈成最后拍板决定放弃这个损人利己的办法，但胡六却从他的眼里读出了言不由衷的意思。他想陈成估计在心里主意已定，这样说只是想在公开的场合表示反对，事实上会议一结束，他应该就会立刻私下去安排执行了。虽然胡六知道如果真的实施了，结果也许对他更有利，但他还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两败俱伤或许真的无法避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