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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已经磨好刀,刺客已经上了路,江湖还是那个江湖,风未起,云已动。
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接下来的这个季节注定不会太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江山还会是那个江山吗?
没有任何预兆的,五月份的海城,气温突然升到了三十多度,连续几日的烈日当头,让整个海城都显得浮躁了起来。
报业集团召开紧急党组会。
报业集团是厅级单位,党组成员是集团的核心管理层。
幻灯片已经打开,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集团总裁王木森阴沉着脸,放在桌子上的手握紧又伸开,显然,正在播放的视频极其重要;《海城日报》总编辑、《海城晚报》总编辑、《海城早报》总编辑眼里都在冒火,看得出他们对这段内容也非常愤怒;《海城新闻网》总编辑兼总经理的神色却相当怪异,他有一丝幸灾乐祸地瞄了一眼分管发行总公司的副总裁江美,这个风韵犹存的副总裁脸上已经在冒汗,她不停地喝水,躲避着其他人的眼光。虽然她还没来得及分析这视频的来源,但她知道自己分管的工作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自己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卸了。
视频正是张文的杰作,他用镜头真实地记录了代理商们如何把一捆捆刚从印刷厂送出来的报纸,直接装车卖废纸的过程。对于在座这些人而言,他们深知问题的严重性,在他们眼里,那每车报纸都是一车钱,他们眼看着这些报业集团的财产,被这些一直看上去忠于集团的合作者像老鼠一样给窃走了,他们不能不为此感到震惊。尤其是江美,发行总公司的这个团队可是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啊,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这样一个充满斗争的单位里,她都不能推得干净,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丑闻。
丑闻!
是的,她心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词!她想就算自己说是失误,是监管不到位都是扯淡,别人一定会把这个事情定位为丑闻,这样的定性就意味着……她忽然有点儿不敢往下想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大老板,那张平日里就异常严肃的脸上现在都能冒火苗了,她要是应对得有丝毫不到位,那团火就足以引发一场火灾。
总裁王木森以前是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调过来不到一年,就成功地把《海城都市报》划归集团管理,他理在正志得意满地四处活动,野心勃勃地要将报业集团包装上市,但现在出了这样的巨大纰漏,必定会引发四方非议。如果因此影响了集团上市的计划,她这个党组成员、分管领导,可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想到这里,江美往椅子上一靠,一股凉气从背后蹿了上来,她后背已经湿透了。她扫了一眼各位拍档,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异常严肃,平时那种亲近的感觉荡然无存,她真想钻到桌子下面永不出来,但同时她也明白,这一关是无法逃避的,必须要去面对。
是的,必须面对,而且得快速地想到解决的办法,让自己尽量少受牵连,这样就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这个人该是谁?
发行总公司总经理王建文?不行不行,自己这些年没少收他的孝敬,而且自己现在每年在下面多种经营里的一些猫腻,他就没有不知道的,如果处理不当,会烧死自己的。
分管零售公司的副总刘斯文?也不行!那可是老公的亲侄子,况且承担第一责任他职位太低了,这么大的责任他也扛不起!但他也必须要承担责任,问题是这个责任要承担多少?
再往下?有牵连的一个都跑不掉,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有牵连的无论亲疏,除了下课挪屁股,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但问题是这主要责任谁都没资格来替她承担!
正在这个时候,视频已经放到了结尾,屏幕上出现了几行颜色鲜红的字,在她眼里,那就像一颗颗夺她性命的子弹一样,嗖嗖地直射她的心脏。
那些字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据作者暗访调查,在《海城商报》创刊以前,“晚报”每天经代理商的渠道流进纸厂的报纸约三万份,“早报”两万余份。在《海城商报》创刊以后,晚报实际销量大跌,但印刷数却增长了,因为成了废纸的报纸达到了四万余份,而早报也超过了三万五,这些都是一周的平均数据,而周二到周五,实际浪费的更是远远地超过了这个数,因为那个时候卖废报纸,代理商能谋取更大的利润。这仅仅是代理商渠道造成的浪费,而其他的环节无法统计。在最后一页上,出现了一组照片,一个看起来老实忠厚的人站在一辆大卡车下面,正在指挥一群人往车上装报纸,成捆的报纸,根本就没有拆过,报纸包打得非常好,印刷也很精美。
江美对这个人一点都不陌生,相反还很熟悉,她常常下基层去看望代理商,这个人是她的首选。在她的讲话中,也无数次地提过这个叫郭得胜的人,那是她塑造的榜样,这个代理商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这些年她逢年过节也没少得到他的孝敬。她也一向觉得这个人忠厚善良,是一个很听话的人。她现在终于感觉到了人心的残忍与恶毒,她把他从一个穷苦的报贩子扶持成为一个身价百万的有钱人以后,他竟然给她投来了一颗原子弹。
在这组图片下面,还有一行醒目的字:“据该代理商手下的工仔透露,四月份该代理商仅卖废报纸的利润就超过了二十万,其中不低于十八万是报业集团给贡献的。”
如果这最后的数据真实,每天七万多份报纸的浪费,换算成为成本,那可就是超过十万块钱了,这可都是黄灿灿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啊,每天就这样倒进大海。而作为被暗算的报业集团,要是没有这个视频,他们还全部都蒙在鼓里呢,甚至连个水花都没见着,一年下来超过四千万的国有资产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失了。数据真实吗?江美现在很想去质疑,但她却没办法去欺骗自己,那视频拍得极其清晰,选的角度也非常好,大家都真实地看到了被拍的报头,那堆积如山的报纸确实是一天的。换个角度想,在座的没有人会天真地相信,这次事件只是个意外,大家都明白这是长久以来的行为了,是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的行为。
“砰”的一声巨响,众人一惊。平日里斯文的王木森总裁暴怒了,他使劲地拍着桌子说:“犯罪,他妈的,这是在犯罪!”
江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她又回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是的,刚才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出现了几个让她感到恐惧的词。第一个是“犯罪”,她的大老板说她领导的团队在犯罪,不是丑闻,是在犯罪。这个定性让她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第二个就是王总裁说了一个她从来没有在他嘴里听到过的粗话——“他妈的!”这个厅级干部,平日里说话平和淡定,慢悠悠地斟字酌句,一句话会说很久,好似每个字都要在心里过几遍,而现在却同时说出了“犯罪”和“他妈的”这样两个让她意外的词,她现在感觉好似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盆上一样。不是火盆,确切点儿是一个火炉,如果无法杀出重围,就会被烧死。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晚报去年出现历史性的亏损,大家都在找借口,说什么是新生媒体的崛起分流了我们的广告量,但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大家说是什么?”王木森气得有点儿说不出话了,他端起杯子想喝口水,却发现杯子里的水已经被他喝干了,他重重地将杯子蹾在桌子上,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用可以杀人的眼神看了一眼他的部下,每个人都怯怯地躲开了他带着责问的目光,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人敢回答。他今天的表现太意外了,意外得让大家感到陌生,陌生到畏惧。
王木森吐了一口气,他想让自己激愤的心情能够平静点儿,这个视频他已经看过一次了,但当着下属再看一次的时候,竟然更加愤恨。他接着咆哮:“去年晚报广告收益一点八个亿,却亏损了五百万,大家都在找借口,说全国晚报都在走下坡路。但,看看吧,我们的亏损究竟出在了哪里?出在我们的管理上,日均三万份的浪费是个什么概念?一份报纸光印刷成本就一块五,也就是说去年一年在这个上面,仅仅一个晚报就造成了一千多万的浪费。那今年呢?今年可是成倍地在增加啊。可耻啊,这么大的国有资产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浪费,可我们在干什么?我们都在从外部找借口,却没在内部找原因,这是犯罪,渎职罪!”
这一个个惊心动魄的词从王总裁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江美再也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心理了,她快速地在心里作出了决断,谁也保不住了,除了壮士断腕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虽然她只是一个女人,不是壮士,但她从来都不缺少壮士的那种气魄。在江美下定决心以后,一个疑问又在心里升起了,这事到底是谁捅出来的?他到底想干什么?她环视了一下身边的人,他们都有可能是主谋。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不要让老娘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不然,以后我们可就死磕上了。
就在报业团队的最高领导层们看到这个视频的前一天,《海城都市报》的经管会成员们也看到了这个视频,不过心情可就不一样了!
张文把他的杰作寄出去已经有几天了,但他并没有看到预期的效果,陈成也私下问了他两次,张文确信材料已经按照计划发出去了,他也确信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他是这个事件的幕后推手,而且他也确信双方的领导都会收到这个视频。但这颗威力巨大的原子弹投下去以后,不要说惊天蘑菇云,就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扬起来。他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怕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又不敢去打探。最后他想,既然不能在中心开花,那只能是农村包围城市了,于是他开始私下预谋从另外一个渠道发起进攻,那就是网络。如果开始他是把一颗原子弹投进了敌军的首府,目标是对方的元首,通过上层震动来达成目标,那么这次,他想从外围发起进攻了。他的计划是用外部的舆论逼迫对方迅速作出决断,然后事件就会按照他的预想引发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