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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飞扬收回打量寒澈的视线,如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眸中闪烁着浅笑,淡然问道:“事到如今,寒相还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此言一出,寒澈原本冷静的脸上不禁浮现一抹诧异之色。只是转目一想,这世上只怕没有能够瞒得过楚飞扬的事情吧。

一时间,寒澈略微浮躁的心情顿时沉静了下来,双目诚然地迎向楚飞扬暗藏精睿的眸子,缓缓开口,“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我与韩少勉是双生子,同为端王与韩王妃的孩子。”

寒澈的解释,让楚飞扬的眼底划过一丝震惊,想不到寒澈与韩少勉竟是双生子。原本自己与梦儿只是猜测寒澈与韩家有所瓜葛,而韩少勉则与端王有关系,却不想事实竟是这样的。

难怪之前自己多次派人去寒澈的家乡探查其底细,却均是无功而返,原来对方早已有了防备。只是不知,端王是否知晓这件事情?若是知晓,端王又在这整件事情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只是,以端王在朝中的地位,怎会让自己的亲骨肉流落在外?

仅仅是一瞬间,楚飞扬的脑海中快速地翻滚出几出最为要紧的疑问。

只是,寒澈的坦白却也让楚飞扬心头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至少寒澈此时的坦白让他明白,若不是决定站入他的阵营,对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隐秘的事情。

思及此,楚飞扬眼中隐藏的神色稍稍有了些变化,比之方才射向寒澈的锐利,此时的他神色更为淡定,耐心地等候寒澈说出前因后果。

寒澈注意到楚飞扬眼底神色的些微变化,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接着往下说道:“想必王爷心中也知晓,端王素来稳重,也颇受西靖帝的喜爱。只是,这份喜爱却为端王身边的人埋下了祸根。而这个祸根,便是玉乾帝。韩王妃生产那年,则是皇位争夺最为激烈的一年。玉乾帝为了防止韩王妃诞下小世子,因此打算在韩王妃生产之际下手。而这件事情却被端王洞悉,他便秘密让韩家人掉包抱走了刚出世的韩少勉,亲自领着韩家人离开了端王府。只是却不想,韩王妃所怀的居然是双生子。当第二个孩子降生时,韩王妃见玉乾帝所派的杀手已经快闯入内室,只能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与侍卫抱着孩子离开了端王府。而韩王妃却被玉乾帝派去的人给杀害了。只不过,为了不让杀手起疑,韩王妃在遭到刺杀后,居然亲手纵火,将她自己活活烧死在产房内。”

淡淡地说出这一切,寒澈面色平静,眼中却含着一抹沉痛。

当时他虽还是一名婴儿,但如今想起自己的母妃为了保护他而惨死一事,寒澈的心中定也是十分地难受吧。

语毕,寒澈从怀中掏出一只纯金打造且雕有腾龙的小脚镯,随即递给楚飞扬,让其查看这脚镯的真伪。

楚飞扬接过这只一看便知是小婴儿佩戴的脚镯细细翻看,沉甸甸地脚镯上精致地雕刻着腾龙的图案,栩栩如生地如同金龙在眼前腾云驾雾,让人肃然起敬。

而这天下能够佩戴雕有腾龙图案饰品的,也唯有皇室。这足以说明,这脚镯是真的。

楚飞扬沉默地将脚镯还给寒澈,脸上却是凝聚着一抹凝重,两道剑眉不着痕迹地微皱了下,却并未对此事做出论断。

接过楚飞扬还回来的脚镯,寒澈继续将话说完,“我也是科举考试之后,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而我的养父养母,带着母妃给他们的银两暗地里训练了一批死士,专门用来保护我。此次能够在皇陵躲过辰王的暗杀,他们功不可没。”

端王这些年来修身养性,虽在朝为官,但却鲜少插手朝中的大小事宜。因此朝中朝野的视线便尽数放在野心勃勃的辰王身上。所有人谈论的皆是当年玉乾帝是如何从元德太妃以及辰王的手中夺过皇位的话题,却忽略了当年夺储之位真正的惨烈,更是忘记端王才是西靖帝最为看中的皇子。

楚飞扬细细地观察着面前的寒澈,脑中则是想起之前云千梦对寒澈相貌的评价。都说外甥像舅,难怪梦儿在端王府晚宴后曾将寒澈与韩正毅神色略有些相似,想必便是这个原因吧。

楚飞扬又将寒澈的年纪与玉乾帝的年号相比较,均是一十八年,心下便渐渐信了寒澈的话。

“这件事情,端王爷可知情?”想起端王每次看到寒澈时的陌生,楚飞扬心中渐渐有些明白。只怕端王这个当事人也不知这世上还有寒澈这个儿子吧。

似是没有想到楚飞扬会就这个问题问起端王,寒澈神色稍稍一怔,随即缓缓敛下眼帘,这才慢慢地回道:“赶来锦城之前,我的养父寒敬已经赶去朝城,想必他会将事情告诉端王爷。”

寒敬本就是端王府的侍卫,见到端王这个主子,自是会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闻言,楚飞扬心念一转,继而开口问道:“那你预备如何做?如今玉乾帝已死,即便你想报仇,只怕也找不到人。或者说,你想取而代之,成为这天下霸主?”

端王身为先帝的皇子,寒澈自然是皇孙,如今西楚天下无主,由端王或者寒澈继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可是楚飞扬的这个问题,比之方才提及端王时更让寒澈震撼。

只见寒澈眼底浮现震惊,却只是笑了笑,摇头道:“王爷,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救出曲妃卿。”楚飞扬截去寒澈的话,替他说出那已经深深刻在寒澈心瓣上的名字。

“只是,你救出了她又如何?这天下不管谁来坐,只怕都不会善待曲家。与其如此,倒不如你坐上那宝座,护全曲家。且你身为皇孙,这也是你的应做的,难不成你想看到先辈辛苦打下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楚飞扬紧接着开口,权衡利弊得失尽数分析给寒澈听之。

而楚飞扬却也相信,以寒澈的聪明,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见楚飞扬将所有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寒澈眼底划过一丝苦涩,嘴角上噙着一抹苦笑,淡淡地开口,“王爷,在我之上有端王和韩少勉,那九龙宝座也可由他们登上。”

楚飞扬岂会看不出寒澈的顾虑?皇家子嗣这般多,端王身为先帝的大皇子,最是有资格继承大统,否则当年玉乾帝也不会那般心急地想除去端王的新生儿。而韩少勉作为端王的长子,更是继位的第一人选。

而楚王若是决定辅助端王一脉继承皇位,在西楚大乱之时,必不能再因为皇位而引起内部的争端。这只怕也是寒澈思虑的事情之一吧。

看出寒澈的担忧,楚飞扬眼底浮现出浅浅的赞赏,随即开口道:“端王这些年修身养性,只怕早已淡去了登基的念头。至于韩少勉,为臣则可,可为帝却是少了些火候。你身为左相,这段时间立于庙堂之上,是最接近玉乾帝的人,怎会看不出为帝的艰难?玉乾帝素喜钻研平衡之术,他手中握有的兵权虽不多,朝中大臣也早已分为几派。但玉乾帝的平衡之术却也是运用地得心应手,否则岂会稳坐龙椅近二十年?相较之下,韩少勉的性子太过耿直,他可以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但身为帝王却太过透明,只怕坐不稳那个位置。”

一时间,寒澈低头沉默中,楚飞扬却也不再逼迫他,径自安静地品茗,等待寒澈的答复。

寒澈却在楚飞扬品茗之时抬起头,双目平静地看着楚飞扬,心底却佩服楚飞扬揣测人心的本事。见楚飞扬神色坦然镇定,与他谈论皇位之事却又如同喝水般轻松,寒澈揪着的一颗心竟是渐渐松开,缓缓低下头,心中开始认真地思考楚飞扬的提议。

楚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更是句句精辟,若非他看准了自己,只怕不会说出那番会引起血雨腥风的话来。

自己身为左相这段时日以来,虽未参与诸王之争中,却也因为置身事外而将事情看得透彻。

一如楚王方才所言,端王早已清心寡欲断了称帝的心思。而韩少勉为人耿直,若是成为皇帝,只怕会因为太过正直而看不透朝中各怀心思的大臣,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并非好事。

可是,楚王是不是将他自己忘记了?楚飞扬不是活生生为帝最好的人选吗?更何况楚王手握重兵,如今玉乾帝不但已死更没有留下任何遗照,加上楚家在西楚百姓心中的地位,楚飞扬登基为帝不会有丝毫阻拦,可他又为何会在此时推举自己?

思及此,寒澈抬起头来,眼中清澈目光依旧,但看向楚飞扬时却夹杂着一丝疑惑,“以王爷的能力手段,想要坐上皇位轻而易举,为何要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拱手让人?况且,我与少勉乃是孪生兄弟,若由他继位,将来有王爷与众多大臣辅佐,他定也会成为一代明君。王爷为何只选择我?”

楚飞扬嘴角含笑地搁下手中的茶盏,待他再次抬眸时,嘴角的笑意已经褪去,眼中神色肃穆认真,带着一种承诺地开口,“本王志不在此,既然有好的继承人,本王将你送上皇位便可安心离去。至于韩少勉,本王方才已经说过,他太过正直,与你相比,少了帝王必须具备的心狠。心狠,不是能够学会的,这是与生俱来的。”

寒澈看似温文尔雅,心智却极其坚毅,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人,若是不狠心,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身为一个帝王最需要具备的,便是心狠,尤其在西楚经历了此番大劫之后,更是需要一位有魄力的帝王来一统天下。

“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寒澈自然明白,能得楚飞扬的帮忙,自己当然要出一份力。

寒澈虽没有说出他的决定,但见他这般问自己,楚飞扬便知寒澈已是应下了此事。

只见楚飞扬勾唇一笑,随即朝寒澈招了招手,示意寒澈靠近,在他耳边交代着事情。

寒澈侧耳倾听,将楚飞扬交代的事情细细地记在心中,眼中却是划过一丝诧异,不由得开口问道:“王爷,您……”

楚飞扬脸上始终噙着一抹淡笑,比之方才面对齐靖元时的凝重,此时他的笑容中却多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解脱。

见寒澈脸露讶异的表情,楚飞扬却并未开口解释,修长的手指执起桌上的毛笔,快速地在宣纸上写下一封信件,随即装好交给寒澈。

寒澈不再浪费时间,接过楚飞扬递过来的信件收好,随即在两人的沉静中站起身,朝着端坐首座的楚飞扬抱拳作揖,随即当机立断转身朝着营帐外走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营帐外便响起一阵马蹄的奔跑声……

西楚朝城。

随着寒澈到达锦城的楚王军营,寒敬带着几十名侍卫也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朝城的楚王军营。

一片寂静中传来强劲有力地马蹄声,而原本黑暗的大营门口顿时点燃了火把,火亮的光线照亮了大营门外,将寒敬等人的身影笼罩在其中,尽数暴露在塔楼上的楚王军眼中。

“站住,什么人!”守夜的楚王军看着勒马停在大营门外的几十条身影,朝着塔楼下的众人喊道。与此同时,原本静守军营的楚王军已是摆好了阵势,以防有人趁机偷袭军营。

“在下寒敬,求见端王爷!”端王与曲凌傲随楚飞扬出征一事已非秘密,寒敬见楚王军瞬间便做好了防备,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快速地回应着楚王军的问话。

同时,寒敬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亲自下马走到守在大营门外的楚王军面前,将手中的金牌递给他。

那楚王军接过金牌,立即转身往军营内奔去……

一盏茶后,那楚王军重返大营门外,仅对寒敬开口,“老王爷请您进去。”

闻言,寒敬心中明白,楚王虽不在此处,可却有老楚王楚南山坐镇。端王身份尊贵又没有武艺傍身,若想见到端王,只怕先要通过楚南山这一关。

思及此,寒敬不由得想起之前寒澈对楚家一门的分析,心中不禁渐渐认同了寒澈的话,提了一路的心也随之慢慢地放了下来。

转头对身后跟随他而来的侍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在外等候,寒敬对那楚王军抱拳点头,便跟着他踏进军营。

此时正值夜晚,楚王军营一片寂静,除去巡逻的楚王军,其余的将士皆已回到自己的营帐歇下休息。

可就是这片寂静,让寒敬看到两代楚王的治军之严,更何况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却又透着凝重肃穆之气,让身在其中的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老王爷请您进去。”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还未等寒敬将楚王军营的一切打量清楚,耳边已响起领路楚王军的声音。

而那楚王军将他带领至主帅营帐外,便转身离去,速度之快、脚步之轻让人钦佩。

面前原本垂下的帷幕被外面的侍卫掀开,寒敬只觉眼前豁然一亮,心底骤然一紧,不敢再有半点迟疑,立即抬腿走进营帐。

只见主帅营帐内的帅位上坐着发须皆白、身穿主帅衣袍的楚南山,而楚南山的左下首处则坐着一身亲王服的端王。

整个主帅营帐内竟只有他们二人,让寒敬心中一惊,一时间竟忘记了行礼……

端王虽坐着,可当寒敬出现在他的眼前时,端王的眼底便掀起一片震惊,素来冷静的表情亦是渐渐浮现激动之色,那原本便被他握在手中的金牌,在此刻更是深深地印入掌心中,金牌表面雕刻的‘端’字更是在手心烙上了痕迹……

楚南山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神色看入眼中,却并未立即点明,只是置身事外地继续静观事情的发展,心底则是揣测着寒敬寻来的原因。

“你就是寒敬?”一声极具威望的询问声自楚南山的口中问出,洪亮的声音不似一位老者,真正震撼人心的声音顿时将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端王与寒敬拉了回来。

寒敬不敢再怠慢面前的楚南山,立即朝着楚南山与端王单膝跪地,满脸诚挚道:“卑职寒敬,参见老王爷,参见王爷!”

相较于对楚南山的敬重,在提到端王时,寒敬的声音中多了一抹难以言明的哽咽。只见他语毕抬头往端王望去,眼圈已是隐隐泛着红血丝……

经他这么一唤,端王的身子猛地一震,双目死死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寒敬,双唇嗡嗡而动,却是有口说不出话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这真是王爷的客人了!”楚南山看得清楚,随即站起身,打算将此处让给二人独处。

“老王爷请留步!”却不想,寒敬竟在此时出声请楚南山留步。

闻言,楚南山白眉微微挑动,视线则是看向一旁的端王,观察着端王的神色。

而端王却在最初的激动过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见寒敬出声留住楚南山,端王的脸上也不见半丝不快,而是坦然地与楚南山相视一眼,随即对楚南山微微点了下头。

随即便见端王站起身走到寒敬的面前,弯腰伸出双手,将寒敬扶了起来,语气甚是沉重道:“本王以为,你当年被……”

说到此处,端王稍稍一顿,脸上则是闪过一丝痛楚。

想起结发妻子在生产之际被人杀害,而自己身边的侍卫却也同时失去了踪迹,端王心底怎能不痛?如今见到寒敬活生生地立于自己的面前,心头顿时涌上无数的疑问,恨不能问出心底所有的不解。

那扶住寒敬双臂的手背上青筋略微凸起,端王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心底源源不断涌上的念头却让他无法控制。

寒敬心头滋味何尝好受?近二十年的隐姓埋名岂是常人所能够忍受的?如今看到自己的主子,更是激动难当,两人竟是执手凝咽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之后,寒敬努力地吞咽了几次口水,将心头的难受强行压下后,这才开口说道:“王爷,想必您还不知,当年王妃诞下的是两位公子。”

此言一出,端王脸色骤然惨白,眼底盛满震惊,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寒敬,半晌回不过神来。

莫说端王,即便是楚南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亦是闪过诧异。

寒敬见端王脸色骤变,便知他并不知情,只见寒敬敛下眼帘,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一切,“王妃在您带着大公子离开端王府后不久,又生下了二公子。却不想,杀手竟在这时杀进了产房。而您原先派在产房外守护的侍卫除了卑职外已尽数跟您前往韩府,王妃无法,只能将二公子交给卑职与芸娘,我们二人趁乱带着二公子离开了王府,从此隐姓埋名不敢出现在京城。”

寥寥数语,却让人瞬间联想起当年韩王妃死时的惨烈,端王的脸色一变再变,此时已是灰白之色,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在寒敬简单地叙述完当年的事情后,端王久久不曾回神,双目呆滞地凝视着前方的烛台,眼中神色早已死寂一片。

就连楚南山听后,亦是皱起了眉头,心中却又隐隐有些猜出韩王妃遭此一劫的原因,心底不禁有些唏嘘,生在皇家、嫁入皇家,只怕是富贵在人前、生死不由己吧。

“这么说来,当年产房的火灾,是……”似是不忍心说出心中那人的名字,端王神色悲恸难以自已,目光虽转向寒敬,却不见半点人气。

寒敬默默地点了点头,脸色同样难看,沉声回道:“王妃被那些杀手刺伤,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亲自放火,只为掩藏这世上还有二公子的事实。卑职与芸娘便带着王妃交托的银两与二公子离开了京城,直到二公子去年参加科举才又踏入京城。”

语毕,营帐内寂静无声,端王缓缓闭上双眼,心思却是百转千回难以言表。

如今寒敬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端王与楚南山心中渐渐有底,加之寒敬提及科考一事,两人的脑中几乎在同时浮出一个名字……

“寒澈是本王的儿子?”悲喜交加,儿子对此时的端王而言,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尤其寒澈才貌品行出众,更是难得的人才。端王眼中已浮现出一抹生为人父的自豪与骄傲。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却因为自己而流落在外近二十年,端王心底蓦然涌上一股心疼,百般滋味沁在心头,一时让端王皱起了眉头。

而与端王一同猜出寒澈的楚南山,此时的表情却是极其凝重,眼底则是泛着浓浓的深思。

“王爷明鉴,寒澈的确是王爷的子嗣。只是,卑职曾答应过王妃,只有在小主子具备自保能力之后,才能让小主子进京。这才延误了王爷与小主子相认的时间,还请王爷责罚!”语毕,寒敬再次朝端王下跪,脸上一片沉静,显然是心甘情愿领罚。

端王却是快速地伸出双手,在寒敬双膝沾地之前将他扶了起来,郑重道:“你为本王保住血脉,本王又岂会责怪于你?澈儿如今身在何处?他是否已知自己的身世?”

问到最后的问题,端王语气明显有些停顿,想来定是心中对寒澈有所亏欠,这才显得底气不足。

只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阻挡端王想见寒澈的急切心思,那重新燃起生气的眸光,让端王整个人充满活力。

寒敬见主子渐渐恢复了活力,心头不禁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却是看了楚南山一眼,这才缓缓回道:“小主子原本与卑职一同前来朝城。只是半路听闻楚王前去锦城,便与卑职分道而行。想必此时小主子已经到达锦城,与楚王见面了。”

“如此说来,可要恭喜王爷找回子嗣了!”寒敬的一记眼光,让楚南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于是便适时地开口,心底却已是浮现出另一个策略。

“多谢王爷!只怪我当年没有设想周到,让那人钻了空子,这才酿下无法挽回的憾事,唉……”一声轻叹,却包含了端王这半生的一切,结发妻子丧命、襁褓幼儿失散,端王即便贵为皇家子孙,却也是活得无比艰辛。

“既然王爷找回了皇孙,而如今西楚又是群龙无首,王爷何不取而代之?”不知不觉间,楚南山竟提出与楚飞扬相同的建议,惊得端王与寒敬脸色骤变。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楚南山为何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

至于那张皇位,端王痛失妻儿便是夺储一事所赐,他岂能再让自己卷入这样的权利旋窝中?

听完楚南山的提议,端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却被楚南山抢先一步开口,“王爷还是好好思量后再给我们答复吧。如今天下三分,辰王海王无论是谁登基,咱们将来都只会是死路一条。况且,海王设计陷害太子、辰王伪造圣旨,即便坐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端王既然有这个资格,为何不博一回?”

闻言,端王神色更见严肃,方要婉拒楚南山的好意,却猛然刹住。

随即端王将楚南山方才所说的话细细地在心中琢磨了一遍,猛地抬头看向楚南山,眼底带着一丝不解,继而开口问道:“王爷方才的话是何意思?辰王也是先帝的皇子,即便他伪造圣旨,由他继承皇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为何王爷方才的话中,似乎是将他排除在外?”

说话间,端王双目始终注视着楚南山,想要从楚南山老谋深算的表情中窥视出半点蛛丝马迹。

奈何,楚南山身为楚王这么多年,只有他揣测人心,何时见旁人看透他的?

只见楚南山脸上浮现一抹狐狸般的浅笑,随即招手让端王靠近,在端王耳边低语片刻……

果不出奇然,端王听完楚南山的低语后脸色大变,不似方才提及韩王妃时的悲痛与寒澈时的内疚,无法掩饰的震惊完完整整地由端王的内心传达至眼底脸上,真真实实地落在楚南山的眼中。

“王爷……此事当真?”回味过三,端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利索地出声问着楚南山。

他与辰王身为皇家子孙都不知道的废帝诏书竟然在楚南山的手中,此事若是真的,当真是非同小可。只要拿到那丹书铁券,任何人都能够顺理成章地登上西楚的皇帝宝座,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即便端王清心寡欲多年,也在初听到这则震撼人心的消息时久久不能回神。

“你何时见本王打诳语的?”楚南山却只是轻声反问,浑身镇定的气息让端王瞬间相信了这个事实。

楚南山跟随江肃君一同打下这西楚天下,兄弟之情自然非同一般。只怕比之自己的子嗣妻子,先祖爷更加信任这个兄弟吧。加上楚南山让人折服的品行与为人,先祖爷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分析,端王心底的疑惑尽数打散,只是心中却为皇位一事陷入挣扎中。

“两位王爷,可容卑职说几句话?”这时,寒敬恭敬地出声。

楚南山心底淡淡一笑,率先看了端王一眼,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端王亦是需要旁人的建议,见楚南山同意寒敬开口,也随之点了下头。

“王爷,二公子虽生长在民间,卑职却不敢忽视了二公子德行操守学业的教导。在二公子年幼时便请诸多有名的隐士教导其学识,相信凭着二公子夺得状元这一点,便能够让二位信服吧!其次,卑职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二公子虽不是生长在公卿之家,但行事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让人折服。一如老王爷方才所言,天下共主自是要有魄力有德行,卑职自认二公子当可担此大任。”寒敬并未开口劝服端王为帝,却是以寒澈为重点,让端王看到儿子的潜力。端王即便再如何有淡出朝政的念头,却也是需要为儿子打算的,更何况他亏欠寒澈的是整个人生。

听完寒敬的劝说,端王陷入沉思中,眉宇间凝聚着复杂情绪,却也显示他已将寒敬的劝说听进了心中……

楚南山则不再开口扰乱端王的思绪,径自坐在首座上继续研究着与袁耀等人的攻防战。

“王爷,大营外的侍卫要求见寒敬。”而这时,守在营帐外的侍卫则出声提醒道。

“王爷,卑职去去就来。”寒敬听到侍卫的提醒,低声询问着端王的意见。

端王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点头同意,随即便坐回方才的位置上,继续分析着其中的一切。

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寒敬便快速地返回营帐。

只见他此时面带喜色,看向端王的眼中更是充满激动的神情,不等端王开口询问何事,他便率先禀报道:“王爷,二公子已经启程前来朝城。”

得到这个消息,端王脸上却不见半丝喜悦之情,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点点紧张,竟让他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不知该拿何种面目去见出类拔萃的寒澈。

楚南山瞧出端王的紧张,眼中却浮现点点浅笑,父子之情只怕便是如此。只是楚南山却也知此种情况下,端王断是不能做出理智的决定,便出声道:“今日晚了,王爷回去歇息吧。方才的事情,不如待寒澈前来后再做决定。”

端王如释重负,望向楚南山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感激,随即站起身,敬重地朝楚南山点了点头,便带着寒敬步出营帐。

锦城附近海王军营中。

一身戎装的海全亲自领着大军坐镇锦城海王军营。只见他由西往北一路赶来,原本干净发亮的盔甲早已蒙上了一沉灰尘。加之两个最得他心意的儿子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原本意气奋发的海全如今看来有些阴沉,眼中更是携带着一片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参见王爷。”一众被调往锦城应战的海王军将领见主帅前来,纷纷聚集营帐朝海王行礼。

“都起来吧。如今锦城情况如何?”海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阴鸷,全然不似往日的儒雅。但见他方一踏进营帐,便马不停蹄地开口询问锦城的近况。

此次海王军征伐西楚北边边境的主帅慕容杰早在几日前便接到海全的密旨,亲自前往锦城指挥作战。

此时听到海全的提问,慕容杰领着众将领站起身,随即出声回道:“回王爷,三军对阵,此时却均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成为众矢之的。只是相较于守在内圈的辰王军与守在外围的楚王军,咱们海王军受两军包围,情况不是十分妙。若不再找到突破口,只怕楚王会封锁外围所有道路,咱们的粮草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慕容杰素来胆大心细,看待事情的方式也比袁耀等人全面仔细。而他如今能够在海王军一片大好前景之中看出围困锦城的海王军即将面临的困境,又能够坦然地接受这样的困境,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而营帐内的气氛,也因慕容杰的话从迎接海全的喜庆,变为沉重。

海全这一路走来,比之守在营中的将士们更能看清事情的真相,此番自己围困云千梦早已激怒了楚飞扬。以楚飞扬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还未明着行动,自然是顾虑到云千梦在锦城内的安慰。

更何况,楚飞扬与江沐辰之间隔着一个云千梦,那两人定不会联手,这便是海全如今最为肯定的一点。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点肯定,让海全稍显急躁的心情稍稍得到缓解,更加能够专心对付那两人。

“这件事情,本王在来的路上便已思量过。比之被困内圈的辰王军,海王军如今的形势则显得稍微宽松些。况且,锦城被围困这一个月多以来,想必城内的储粮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楚飞扬爱妻深切,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妻挨饿受冻?他定会想方设法地将粮食运入锦城,以缓解如今城内渐渐出现的饥荒。只是,他想将粮食运往锦城,首先便要经过咱们,若是真到了危机时刻,咱们大可抢了楚飞扬送往锦城的粮食。至于江沐辰,他心中早已恨透了楚飞扬,岂会让楚飞扬得逞?届时,辰王不就等于变相的帮了我们吗?”狡猾地一笑,海全满眼皆是算计阴谋,只是这一切的背后,却是抹不掉的仇恨在支撑着他。

“将锦城的地图拿来。”语毕,海全解开披风,领着一众将领走到桌边,显然是开始商定作战的计划。

一张放大的地图瞬间被侍卫呈了上来,海全摊开地图平放于桌面,双目顿时聚精会神地分析着锦城附近的地势,双眉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手指则沿着各条道路滑行,最终右手食指轻轻地在地图的某一角点了几下。

众将领见海全神色归于平静,心知海王已是做下了决定,纷纷闭口不出声,等着海王开口说出计划。

“大军已经在锦城驻扎一个月多,即便锦城城内已经闹起饥荒,若是董晋不开城门,咱们也难以攻进去。况且,咱们几十万大军囤积在此,也是消耗,拖延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而言也并非是好事。为今之计,咱们只有主动出击,逼着董晋那个老匹夫开城门。咱们才有机会攻进城内,活捉云千梦。”说话的同时,海全的手指不断地点着地图的某一角,虽未明说,却也是提醒了营帐内的众位将领。

这些将领跟随海全多年,自是明白海全的行事作风,若是没有找到突破口,王爷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董晋是块硬骨头,是绝对不会让城内的百姓吃苦。他又是楚南山的亲信,更是会豁出性命地保护楚王妃。就拿这次咱们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一个多月以来的事情便可看出,董晋这一关不好过。况且城内还有个足智多谋的楚王妃,加上如今楚王的几十万大军全部到齐,咱们明着硬闯才这般困难。听王爷话中的意思,咱们明着不行,就来暗的?”慕容杰双目紧盯着海全手指指向的地图标记,眼中神色一暗,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显然已经明白了海全话中的意思。

听完慕容杰的分析,海全眼中不禁浮现赞赏的目光,初来时的阴沉表情终于渐渐缓和,脸色稍显柔和地点了点头,继而开口,“锦城位处北方边缘地区,北方素来少水。但锦城却因为处于北方边缘,得天独厚地拥有几座山,这些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足以让锦城的百姓应付在除去使用储藏冬雪之外的日常饮居。城外有江沐辰的大军守着,咱们若是调动大军,必定会引起江沐辰的注意,倒不如拨出暗卫悄悄潜入锦城在这些山泉水中做手脚。届时锦城百姓饮用了有毒的山泉水,城中的药材定会吃紧,本王就不信爱民心切的董晋会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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