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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尴尬的是在宫宴上遇到道国长公主和她的驸马蒲察辞不失,完颜宁小小的身子绷得直挺挺地向二人恭恭敬敬行礼如仪,可流风却听到后头一声嗤笑:“兖国公主糊涂了,怎么把姨夫叫成姑父。”又一人笑道:“什么姨夫,明明是后爹。”
完颜宁从来不与那些声音争执,似对身周万物都不以为意,一律置若罔闻,受了讽笑便回来埋头研制合香,再静静看着制好的香丸在炉中化成烟缕与灰烬。只是她的性子越来越沉静,对时常探望关怀她的承麟与邢国长公主亦是喜怒不露形色,哪怕亲近如流风,也越来越难从她淡漠的表情中去揣测她的情绪。
此外,她也不再与人玩耍说笑,不再高谈阔论臧否朝政,除了过宫定省和听讲经筵之外几乎足不出户,日日闭门读书,总读些《六韬》《三略》之类的政论兵法,或《左传》《汉书》这样的史书,读诗赋时也只读苏辛流派,不再碰轻灵绮艳的辞赋。她似是硬生生变成了与母亲截然相反的人,母亲热情活泼,她便冷漠沉静,母亲聪灵娇俏,她便持重寡言,母亲爱红袖青衫,她便爱大江东去。流风常听她念杜诗与稼轩词[2],一日,忽听她念流风常听她念“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好奇问起时,她认真地道:“这是一个举子的词,脱胎于稼轩居士的‘身世酒杯中,万事皆空,古来三五个英雄’,却比幼安词少一分悲怆,多一分旷达,文质皆美。你若也喜欢,我便教你。”流风又问作者是谁,可曾中举。
“他叫元好问。”完颜宁清晰地道,“贞祐五年春闱不第,后来便再未应试了。也不知明年词赋科开试他会不会来。”[3]
[1]注:即该部门长官提点司天台。
[2]注:辛弃疾,字幼安,号稼轩居士。后文“幼安”亦指辛弃疾。
[3]注:元好问作此《临江仙??自洛阳往孟津道中》在元光元年(1222),这里为情节需要,改在兴定三年(1219)。兴定年间,金国科举分经义与词赋两科。
第14章 月落山空(四)旧饮
兴定五年正月,蒙古兴兵攻打天井关,宋军亦偷袭泗洲,一时间南北两路开战,局势顿时紧张起来。乙巳日,金南军诸道兵集蔡州,四日后出师伐宋,翌日即有山东行省报东平大捷。
二月,枢密副使仆散安贞出兵息州,攻克黄土关。四月,仆散安贞再度大破宋军于黄州、蕲州等地,并俘虏南宋宗室男女七十余人、青壮宋兵数万人,班师时一并带回献于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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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重午,宫中树梢花枝皆系彩线,遍挂用花瓣柳枝编成的轿马和以绫锦纱罗叠成的旌幢。“深院榴花吐。画帘开、束衣纨扇,午风清暑。儿女纷纷夸结束,新样钗符艾虎。”
金因辽旧俗,以重五、中元、重九行拜天之礼,祭天之后,再开射柳、击球、饮宴之席。自金世宗起,“以重五幸广乐园射柳,命皇太子、亲王、百官皆射,胜者赐物有差。上复御常武殿,赐宴击球。”迁都汴梁之后,便改在了金明池。
松柏猗猗的书窗前绿深日静,案上博山炉轻吐着清冷芳冽的龙脑香,完颜宁静静坐在窗下读着一卷《武经总要》,少顷,又命流风将一大幅皇與图展于书案之上,纤指轻点在與地图上一一寻找此次金军攻克的黄州蕲州等地。良久,流风见她莹白的手指定定停在暗黄的地图一角,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上京怔怔出神,知道她又想起了亡故的父母,便寻机打岔道:“公主怎么看起地图来了?莫不是想出去玩么?”
完颜宁回过神,侧首向流风略略一笑,又将目光移回與地图,对“会宁府”三字凝视良久,忽然道:“小九,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流风有心想逗她一笑,在简单地述说了排队命名来由后,笑道:“名字随便些也不打紧,我有公主赐的表字呢。”
完颜宁果然微微一笑,连带着那日益清冷的眉眼也多了一分昔年的灵动,莞尔笑道:“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胡诌的。”话音未落,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容色又黯淡下去,默默片刻,才道:“从前郑尚宫在时你姓什么叫什么,可还记得?”
流风摇摇头:“师傅一直叫我小囡,别的宫人也是这样叫。后来我看了宫中记档,簿册上只写了郑氏女。”
完颜宁闻言,沉吟道:“那么,你喜欢些什么?我给你改个像样些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