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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凝视那张清丽出尘的面孔,只见她珠泪萦睫,眸中深情满溢,如阳光温暖,似月辉温柔,望得他如沐汤泉,身心都像化开了似的,本有两载离情亟待倾诉,此刻却觉半字都是多余,她什么都懂得,什么都体谅,两心烛照远胜过万语千言。
小船因完颜宁一跃之势摇晃着漂离岸边,慢慢荡向湖心,二人相拥着缓缓坐下来,完颜宁摸了摸他肩臂,蹙眉道:“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完颜彝握住她的手,笑道:“路上灰大,袍子上都是尘土,就脱了。我不冷,咱们忠孝军雪地里都睡得的。”完颜宁想到他一路风尘劳苦,愈发心疼,又见他头发微湿,抬手引袖轻拭他鬓角,柔声道:“汗后不宜受凉,你多葆养身体,才好带领忠孝军为国杀敌呢。”完颜彝笑道:“不是汗,刚才满头的灰,脏得很,在湖里洗了洗。”完颜宁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这都是为了我……良佐,我来给你擦干。”
她不待他回答,站起身轻轻拆开他发髻,从怀中取出手绢,立在他身后细细擦拭他潮湿的头发,完颜彝不惯被人服侍,颇有些不自在,抬手握住她一只素手,赧然道:“我自己来吧。”不料她软伏下来,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耳边,垂首悄声笑道:“你不许我执奉巾栉么?”
完颜彝心中一荡,登时明白她已将自己视作夫婿,巾栉之事自是人/妻本分,便轻轻放开手,由得她将头发一点点擦干,又以纤指作梳,挽作髻子,用发簪固定住,坐下来左右端详着笑道:“不太好,衬不起将军的龙虎之姿。”完颜彝刮了刮她挺秀的鼻梁,笑道:“顽皮!”又将她揽入怀中,一手缓缓抚过她背脊,望着舷边碧沉沉的湖水,心下一片平静温暖,悠然神往道:“此生若得与宁儿归隐林泉,浮槎泛海,再不理尘世中事,那该有多好!”
完颜宁俯身枕在他膝上,低道:“良佐,以后我日日伺候你梳头洗脸,好不好?”完颜彝心疼地拥住她,只是不断摇头,想到今日分别之后再会难期,歉然道:“原该我照顾你才对……宁儿,我当真对不起你。”他一生正道直行,俯仰无愧,从未亏待别人,唯独对这心爱至极的少女却负疚良多。
完颜宁埋首在他怀中,两条纤细的胳膊紧紧圈抱着他,颤道:“不,是我连累你。”说着便将父母身世和假托吉星之事从头说与他听,末了,又哽咽道:“无论换作谁,官家都不会放我出降的……良佐,重阳那日我在王府回廊上看见你,那么孤单寂寞,我心里很难过,你从前不是这样子的。可没想到,最终竟是我耽误了你,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完颜彝听得惊心动魄,回想她小幼时熟练谄媚的情状,竟不知背后有这许多血泪,登时心疼如绞,怜惜地搂紧她,低道:“你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啊……宁儿,你我之间,没有耽误不耽误的,这世上那么多人,却只有你一个知我爱我,士为知己者死,我纵然为你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的。或许天可怜见,等咱们到了七八十岁,国家也安泰了,陛下肯准许咱们的婚事也未定。”完颜宁伏在他怀中哭得气堵声噎,听到此抬头急道:“那怎么成?!”完颜彝微笑道:“怎么不成,咱们若活到一百岁,还能做二十年夫妻呢。”完颜宁顿足道:“那我可生不了孩儿啦!”话音甫落,见他睁大眼睛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忽然反应过来,小脸涨得通红,扑到他怀中耍赖:“没说过!我没说过!”
完颜彝忍俊不禁,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犹挂泪珠,如花凝晓露一般,不由渐觉情动,含笑不语,她等了片刻,抬头见他若有所思,柔声问:“你在想什么?”完颜彝忍着笑缓缓道:“我在想——咱们生几个孩子呢?”完颜宁满面羞红,钻进他怀中撒娇:“你欺侮我……”
她软嗔薄怒,声音却甜如酥酪,撩得他心口发痒,情难自制地低头亲吻她脑后万缕柔丝,又捧起她娇如莲瓣的小脸,唇吻辗转碾过眉梢眼角,缓缓落在她柔嫩的脸颊上,那温软细腻的触感令他着迷,忍不住沉溺其中,一再逡巡流连,过了许久,才微微抬起头,痴痴凝视掌中娇美的容颜,一颗心砰砰直跳。
完颜宁闭着眼软绵绵地偎向他怀中,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与自己急促的呼吸交相呼应,逐渐绵长旷远,像山谷里百世千生的回音,心头一阵酸热,低恳道:“良佐……”她本欲恳求“你带我走吧,咱们绿蓑青笠,泛舟五湖,永远不回中州了”,可才唤了一声便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与他皆身受国恩肩负重任,绝不可能一走了之,便凄然改口:“你要多保重,无论何种境地之下,都不可自弃,不许自苦,你答允我。”完颜彝点点头,沉声道:“你也是一样,千万要珍重。”
他想起一事,从腰囊中取出匕首交到她手中,低道:“这是定礼,你收着。宁儿,待我……”本想说功成身退,又想到蒙军所向披靡之势,自己绝难效仿范蠡张良,实在说不出瞎话来哄她,艰涩地卡住了。完颜宁握住他的手,缓缓道:“待君节尽报明主。”完颜彝心头一暖,爱极了她的善解人意,也改了下句柔声道:“然后携卿卧白云。”[1]
他二人执手相依,但觉心心交映,灵犀互通,生出奇异的澄定之感,良久忘言。过了片刻,远远听见马蹄声渐近,完颜宁低笑道:“你的敦武校尉来啦。”完颜彝挡在她身前向岸边一望,确然是达及保,回过头笑道:“对了,你怎么自己跑来了?我原是让他去接你的。”完颜宁莞尔:“这样分头出城安全些。”
完颜彝笑着点点头,起身去掌楫,他本不会划船,贞祐二年时性命攸关,手忙脚乱地捣鼓一气,总算渡过黄河,勉强粗识舟楫。此时心中万分不舍,划得愈发慢,暗自怅然:“若这条船永远回不到岸边就好了。”
小舟飘飘荡荡,终究泊向水滨,流风迎上来搀扶完颜宁下船,达及保立在一旁气哼哼地瞧了一眼,不料却被她容光所慑,顿时呆了一呆,低下头不敢再看。完颜宁微微一笑,走上前敛衽道:“婢子言语无状,方才多有得罪,壮士息怒。”达及保是个粗蛮大汉,何曾见过这等斯文场面,红了脸瓮声道:“姑娘太客气了。”流风瞪了他一眼,拉着完颜宁急道:“长……姑娘别理他,你瞧!”伸出双手让她看腕上扼痕,完颜宁轻轻揉了揉,低道:“回去我给你擦药。”达及保脸上更红,待要分辩又觉愧疚,完颜彝望见了,系好船上前向流风揖了一揖:“怪我驭下无方,姑娘也息怒。”流风忙还礼笑道:“那可不敢当。”
完颜宁抬眼看了看天色,侧首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快……快回去吧。”虽是催促,却说得万分悱恻,连达及保和流风都听得心里发紧,完颜彝哪里割舍得下,只碍着其余两人不便揽她入怀,克制地用眷恋的目光一遍遍描绘她如画的眉眼,低声道:“我自会保重,无论战况如何,你都不要太过忧心。”她乖巧地点点头,柔声道:“我有徽儿和纨妹做伴,不是孤零零的,你也别担心我。”完颜彝闻此又问:“我听说小公子寄养在你那里,王妃呢?”完颜宁想了想,终是不愿添他烦忧,也不忍拂逆云舟之意,简单地道:“嫂嫂与周姑娘性情投合,亲自送她回临安了。”完颜彝诧异不已,又想到杜蓁为人淳朴,古道热肠也合乎情理,便不以为怪。
[1]注:见唐代李白《驾去温泉后赠杨山人》中“待吾尽节报明主,然后相携卧白云。”此处二人略改李白原作以表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登录评论后台,意外地发现书友shing在12月24日留下的长评。因为某些原因,精彩的评论没有通过系统审核,被直接删除了,以致我昨天通过后台才看到。
作为作者,能收到这样精彩的长评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同时也很遗憾其他书友无法看到,寻了一圈站内通讯无果,因此在这里大喊一声:“书友shing您好,非常感谢您的阅读和评论。我希望能给您的评论加精,也希望有更多的书友能看到您的精彩解读,冒昧地问下能否稍作编辑,再次发表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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