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公孙衍未雨绸缪?魏惠王设局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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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威看向他的车马:“这是去哪儿?”
“找死呀,不是说过了嘛!”
“去哪儿找死?”
“河西!”
“公孙兄呀,”朱威连连摇头,“战火在卫地,你到河西能找什么死?”
公孙衍拖长声音:“卫地无事,事在河西!”
朱威吸一口气:“此话怎解?”
“平阳屠的不是城,是人心。卫公诏令全国,人在城在,誓言玉石俱焚。卫国百姓害怕城破遭屠,必全力死守,众志成城。就公子卬那点儿才具,即使列国不出兵,单是卫人之力,也够他啃上三年两载的!”
“这??”朱威挠头,“这与河西有何关联?”
“君上伐卫,意不在卫,在的是卫国背后的君侯。换言之,君上候的正是三国出兵!不仅是君上,秦人候的也是这个!”公孙衍刻意顿住话头,看向朱威的表情。
朱威打个寒噤:“公孙兄是说,秦人会??”顿住不说了。
公孙衍点头:“还记得白相国临终前的忧虑吗?朱兄随便想想,公孙鞅是何等样人,秦公又是何等样人,依秦国眼下实力,即使一战,鹿死谁手也难预料,可他们呢?非但屈尊议和,且还罔顾河西血仇,嫁女进贡,低三下四地讨好公子卬,这是下了多大的注啊!可惜呀,你的君上眼睛全让人蒙了,耳朵全让人塞了!”
朱威恨恨道:“蒙君上、塞君上的是陈轸那个奸人!”
“不是陈轸,是君上的妄心!”
“好吧??”朱威语塞,转身欲走,“在下这就去奏君上,陈明利害!”
“唉,”公孙衍长叹一声,摇头,“朱兄呀,你何时才能明白你的这个君上?连白相国他都不听,他能听你的吗?”
朱威默然。
公孙衍起身,走到墙边,取下白相国赠给他的剑,抽出来,拭拭剑锋,插进去,系在腰中:“在下这要上路了,为你的君上擦屁股去,朱兄要不要送一程,不定就是永诀呢!”
见他讲得这么严重,朱威轻轻点头。
公孙衍吆马出门,关上柴扉。
胡同窄小,刚好容下一辆轺车。公孙衍扬鞭催马,朱威跟在车后,二人走出胡同,沿东街径投西门。
朱威送到十里长亭,公孙衍勒马,朝他深深一揖:“送行千里,也须一别,朱兄,后会有期了!”
朱威回个长揖。
“朱兄,”公孙衍又是一揖,“在下自幼孤独,无亲无故,此行或无归期。临别之际,托兄一事!”
“公孙兄请讲!”
“主公临终时,放不下的唯有二事,一是河西,二是白公子。河西为国事,白公子为家事。主公将国事托付龙将军,将家事托付在下。在下忧心的是,龙将军固然善战,但与公孙鞅过招,恐怕不占上风。在下去河西,是想助龙将军一把。至于白公子??”公孙衍拱手,“在下不忍带去,只好转托朱兄了!”
朱威眼前浮出白圭临终的一幕,耳畔传来白圭的声音:“犬子不肖,皆是老朽之过。犀首啊,这个混小子,老朽托给你了。答应我,带他到河西去,让他死在战场上,不要死在赌??赌??”
朱威思绪回来,点头道:“晓得了。”
“白公子浪荡惯了,朱兄最好安排他做点事儿!”
朱威略一思索:“先安排他到刑狱历练,妥否?”
公孙衍深鞠一躬:“拜托!”
白家府宅后花园,白虎在一棵树下独自喝酒解闷。树上吊着一个仆役,白虎喝几口,过去拿鞭子抽打一下,那仆役每挨一鞭,就如杀猪般叫唤几声。
离他们不远处,老管家黄叔闷头蹲在地上,时不时地站起来,嘴巴张几张,但又蹲下。
许是喝足了,打累了,白虎眼角瞥向黄叔。
黄叔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头勾下去。
“黄叔!”白虎大声叫道。
黄叔没有应声,头勾得更低了。
“黄叔,”白虎忽地站起来,大步走到黄叔跟前,恨道,“甭再装了,你不说实话,看我打死这厮!”
“说吧,”黄叔抬头,“公子想知道什么?”
“我问过一千遍了,先父留给我的金子呢?”
黄叔迟疑一下:“存着呢!”
“存哪儿了?”白虎两眼放光,“带我取去!”
“公子??您不是说??您不赌了吗?”
白虎眼睛一瞪:“我啥辰光说要去赌了?”
“既然不赌,公子要金子做什么?”
“咦,我的金子,我想看一眼总成吧!”
“若是这么说,请公子放下小厮,跟老仆前往库房!”
白虎将鞭子扔在地上,甩手朝库房走去。
黄叔解开仆役,跟在后面。
二人来到白府最中间一进院子,连开两道铁门,进入一条地道。
地道是巨石砌的,入道几十步,横着一扇用黄铜铸的库门。
黄叔打开库门,现出十丈见方的巨大金库。
库中空空荡荡,只在一个角落孤零零地摆着三只木箱,每一只箱下拴着链条。
黄叔掏出钥匙,打开其中一只:“公子请看!”
白虎指向其他两箱,黄叔分别打开。
白虎指向箱中金子:“一共多少?”
“三百金!”
“就这点儿?”白虎惊愕。
黄叔点头。
“哼,”白虎指着他鼻子骂道,“你当我是白痴呀!小辰光我就进过金库,这样的箱子码成堆,不下几百箱!说,它们哪儿去了?”
“花光了!”
“啊?花哪儿去了?”
“一部分修大沟,一部分运到河西了!”
“河西?运到河西做啥?”
“给龙将军用!”
“啥?”白虎暴跳起来,“你怎敢把我家的金子交给龙将军呢?”
“老奴??”黄叔欲言又止,闭目。
白虎扑上来,踢打黄叔。
黄叔蹲在地上,抱住头,任凭他发作。
白虎正自发狂,一个素衣女子款款走进。
是绮漪。
绮漪飞跑过来,惊道:“夫君??”
白虎看她一眼,又打起来。
“哥??”绮漪死命拖住白虎的胳膊。
听到这声“哥”,白虎心里一颤,停下手。
“哥,你为什么打黄叔呀?你怎么能打黄叔呀!”绮漪带着哭音。
“为什么?为什么?”白虎手指黄叔,气恨恨道,“你问他!”
“哥,你想问什么,就问我吧!”
“问你?你晓得个屁!”
“我什么都晓得。”
“好吧,那我问你,我家的金子,”白虎手指黄叔,“他凭什么运到河西,凭什么交给龙贾?”
“夫君若问这个,请随奴家来!”绮漪搀起黄叔,头前走去。
白虎迟疑一下,跟出去。
绮漪带着白虎和黄叔径至白家父庙的正殿,殿中摆着神龛,白圭的塑像、牌位及相应祭品一应俱全。
绮漪面对牌位跪下,留下主位给白虎。黄叔跪在后面。
白虎迟疑一下,在主位跪下。
绮漪凝视白圭牌位:“父亲,白虎来了,绮漪在您面前,示给他您的最后叮嘱!”
绮漪起身,走到牌位跟前,从神龛后面取出一个卷筒,掏出白圭的遗嘱,反身回来,复跪于白虎身边,将遗嘱递给白虎。
白虎接过,拆看。的确是父亲白圭的亲笔字迹,只是写到后来,字有些抖:“??为父半生经商,所聚所敛,皆为民脂民膏。来之于民,也须用之于民。八千金修大沟,三千金固河堤,一千五百金赈灾荒以解民难??白家世受魏恩,万死不足以报,以所余七千金捐献河西防务??”
“公子,”黄叔哽咽道,“那三百金是主公留给少夫人的!”
白虎望着遗嘱上白圭的签字与指印,面色狰狞,喘起粗气,拳头紧捏一会儿,忽地站起,冲白圭灵位跺几下脚,转身欲走。
绮漪扯住他的衣襟:“夫君?”
白虎站住,回头看向她。
绮漪缓缓站起,眼中含泪,凝视他,眼神哀求:“您能不能不去那个地方了?”
白虎的脸别向一侧。
绮漪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她微微鼓起的肚皮上:“你摸摸,他在动呢!”
摸着她的肚子,白虎长叹一声,一步一挪地走出庙门。
白虎刚出庙门,一个仆役就飞跑过来。
“公子,公子,”仆役边跑边叫,“司徒大人寻您来了!”
“朱威?”白虎凝眉。
“对对对,是朱大人!”仆役喘气应道。
白虎快步赶至客堂,果见朱威候着。
“何方来风,竟然吹来了朱大人?”白虎盯住他道。
“这来给你寻个事儿做做,如何?”
“哦?”白虎略怔,“什么事儿?”
“到刑狱里!”
“刑狱?”白虎吃一惊道,“要我到刑狱里做什么?”
“白公子有什么不能做吗?”
“本公子自出生之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也不会做呀!”
“白公子天生就会掷骰子吗?”
白虎脸色涨红,别过脸去。
“白公子,大丈夫立于世,靠的不是骰子。白相国去了,公子该当立事了,守在家里不是个事,早晚都得谋个差事,是不?”
“好吧,”白虎略略拱手,“谢朱大人关照!”
朱威回礼,给他个笑:“甭再叫我大人,叫我朱兄!”
白虎再次拱手:“谢朱兄关照!”
二人来到刑狱府,朱威召来司刑,指着白虎道:“这位是白公子,自今日起,就在你处守值,你酌量一下,为他派个差事!”
“下官见过白公子!”司刑对白虎深揖一礼。
“白虎见过司刑大人!”白虎略略回个揖,语气倨傲道,“请问大人,你为本公子派何差事?”
司刑看向朱威,表情稍稍尴尬。在安邑,白公子的大名无人不晓,加上朱威事先没打任何招呼,司刑真不晓得该如何安置这个阔公子。
“为白公子取套狱卒服!”朱威吩咐。
“司徒大人,”司刑惊诧了,“您是说??让白公子做狱卒?”
朱威瞪他一眼:“难道你是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