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魏卬兵败葫芦谷?犀首夜惊公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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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卬手指天空,雄姿英发:“降蛇者,鹰也,通常当以鹰爪阵破之!”
“鹰爪阵?攫其七寸?”
“鹰爪是这样,”公子卬伸出三个手指,前伸,“可分三爪,一爪击首,使其不能咬,一爪击尾,使其不能卷,另一爪冲断其腰!”
“既为通常之法,主将想必另有奇招了?”
“上卿睁大眼睛,待会儿自有分晓!”
天色大亮,雄鸡啼晓。
秦境一处露天粮仓中,巨大的粮囤隐约可见。几十辆魏军战车直冲过去,眼看就要撞到粮囤,前面突然现出一排铁蒺藜。最前面的战车由于巨大的惯性而停不下来,战马撞在铁蒺藜上,长嘶一声,马倒车翻。
后面战车急急停住。车上魏人未及弄明状况,道路一侧猛然蹿出一排黑影,个个犹如鬼魅,就地滚到战马前面,只听“咚咚”声响,辕马惨叫倒地。未受击的战马惊恐扬蹄,战车剧烈晃动,歪倒,车上魏卒站立不稳,或跌下车,或扶车帮,毫无还手之力。
更多的黑影冒出来,手拿铁钩,朝车上站立不稳的魏卒下半身又捅又钩,魏卒多被钩下,遭乱刀斩死。部分魏卒跳下车与秦卒搏杀,但寡不敌众,亦被捅死。
与此同时,在秦境袭击秦军其他草料场的每一队魏卒多在半途遭到痛击,猝不及防中,战马被敲晕,武卒被钩下战车斩杀。各处粮仓,各处兵营,秦卒无不痛下杀手,屠杀场面惨不忍睹。
而所有这些,左军主将裴英并不知情。
裴英亲率主力甲士七千人,铁甲战车一百乘,冲向此番攻击的最大目标—在栎阳城外屯扎的约十万秦卒预备队及辎重人员的营帐。
四周静寂,没有任何异样。
眼见敌营尽在眼前,裴英长枪一指,一车当先,直冲过去。众将士见主将上前,无不奋勇,数百辆战车就如数百支利箭,轰隆隆驰入营区,分散冲向各个帐篷。
争功心切的魏卒或枪挑营帐,或用战车挂撞营帐。
营区却无任何反应。裴英连挑数帐,发现里面是空的,架满薪柴,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怪味,不觉连声惊呼:“是硫黄、桐油,快,快撤!”
已是迟了。不知何处响起战鼓,随着鼓点,“嗖嗖嗖”,无数支带火的箭矢飞向帐中,大火先从营区四周着起,随风势燃烧。顷刻间,一百辆魏军战车及无数大魏武卒皆淹没在火海里。战马、火人在火海中扑腾、乱撞,马的悲鸣声、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裴英的战车在火海中横冲直撞,待冲出火海时,连人带车已是烈火焚身。裴英发出“啊啊啊”的声声狂叫,舞动长枪乱搠。
一番扑腾之后,战马倒地,裴英从车上栽倒,在地上翻滚几下,不再动了。
不远处一座土坡上,秦孝公静静地站着,身边站着司马错。
远处是火光熊熊的兵营,大屠杀仍在进行,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名秦将奔至,跪叩:“报,魏军战车九十八辆悉数被烧毁,余下两辆被我俘获,裴英并所有魏卒无一逃出!”
“唉,”长期以来一直拿粮换马的秦孝公长长叹出一声,“可惜了那些好马呀!”言毕缓缓闭目。
与此同时,葫芦谷的谷口外面,秦、魏双方的阵势均已摆好。
秦军如约摆出一字长蛇阵,且是沙漠之蛇,南北长约六七里,弯曲有度,将宽大的葫芦谷口堵个严实。左翼为阵首,一百辆战车,右翼为阵尾,一百辆战车,中间为蛇腰,一百五十辆战车。战车后面才是步卒。
魏阵摆出的则是鹰爪阵,两端利爪各一百辆重车,中间长爪是二百辆重车,分别指向蛇头、蛇尾和蛇身。
秦军蛇腰部分,公孙鞅一车居中。
魏阵中爪尖端的战车上,公子卬昂然屹立。
双方擂鼓,蛇有序卷行,鹰爪前伸。
蛇鹰相距约两箭之地,鼓声各住,阵势凝固。
魏阵后面转出二车,一车是紫云公主,另一车是陈轸。两车一左一右,排在公子卬身边。紫云一身红装,站在一辆战车上,左右侍立着两个武卒。
紫云气定神闲。
见到公主,秦阵中一阵躁动,时不时有士卒交头接耳。
秦人擂鼓,公孙鞅一车前冲,在阵列的最前端停住。
魏人亦擂鼓,公子卬驱车相迎,亦在对方一箭之外停住。
公孙鞅甲衣裹身,但手中没持戈矛,空着两手站在车上,只有一剑挂在腰间。公子卬则长枪在手,威风凛凛。
双方互以犀利的目光对视,仿佛要将对方穿透。
公孙鞅率先打破沉寂,爆出一声长笑:“哈哈哈哈—”抱拳:“卫鞅见过上将军!”
见他果然未逢战阵,显得沉不住气,公子卬心中暗喜,左手提枪,右手指着公孙鞅:“公孙鞅,提起你的长枪来,本将不杀束手之人!”
公孙鞅再抱拳,假作惊恐状:“在上将军跟前,公孙鞅不敢提枪!”
“背信弃义,做贼心虚,是以不敢提枪,是否?”
“不是!”
“那是何故?”
公孙鞅阴阴一笑,反唇相讥道:“沙场之上,本将不愿枪指妇孺!”
“无信之人一派胡言!大魏铁军,人人虎将,何来妇孺之说?”
公孙鞅指向公子卬身后:“将军身后,左妇右孺,难道是卫鞅眼花了吗?”
“哈哈哈哈,”公子卬长笑几声,“你不是眼花,是眼瞎!左边一员,是本将夫人。右边一员,是大魏上卿。夫人喜食蛇肉,上卿乐观蛇舞,听闻本将今日戏蛇,皆来凑趣!”
公孙鞅故作尴尬之色,拱手:“若是此说,是卫鞅误会了!卫鞅长蛇已成,请上将军戏之!”说毕掉转车头,径回本阵。
公子卬也转回车头,回归原处。
两军阵上,军旗猎猎,戈戟闪耀,剑拔弩张。
空气压抑,凝重。
紫云凝视着秦军的阵列,紧张不已。
公子卬枪头一指,大喝:“何人愿夺头功?”
一将驱车至前,朗声道:“末将愿往!”
公子卬视之,乃龙贾之子龙豹。
公子卬大喝:“擂鼓!”
一通鼓响,龙豹驱车冲到阵前,挺枪冲秦阵大叫:“大魏虎将龙豹在此,何人前来受死!”
话音未落,秦军阵上,一车冲出,秦鼓响起。
车中一将枪指龙豹,大喝道:“大秦虎将杜宪前来斩你!”
双方鼓声大作,战车交错冲过,只一回合,秦将杜宪倒在车下。
龙豹转到阵中,扬起枪,大叫:“还有何人前来受死!”
话音未落,秦阵冲出一将,又是一回合,被龙豹刺下战车。
秦将面面相觑。
公子疾驱车冲出。
连斩两名敌将,龙豹豪气冲天,挺枪驱车相迎。二车绞在一处,龙豹将一杆银枪舞得上下飞转,公子疾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秦阵静默,魏阵喝彩。
双方战有十余合,公子疾的长枪被龙豹挑掉,斜刺里退往本阵。龙豹哪里肯放,枪指公子疾大喝:“哪里逃?”遂驱车紧追不舍。
魏阵的喝彩声响彻云霄。
眼见士气大振,公子卬振臂大呼:“擂鼓,鹰击长空!”
战鼓齐鸣,旗手挥动令旗,无数战车犹如三只利爪,分别刺向秦阵的两端及中腰。中间利爪在将近中腰时,突然分出一支,径直冲向蛇头下面的一段,七寸。
秦阵惊惧,蛇的七寸后缩。
公孙鞅急令:“快,鸣金!”
秦阵鸣金,后阵作前阵,争先恐后地逃进谷中。
谷口完全敞开,秦军战车纷纷掉头,退往谷里。
眼见敌军溃退,公子卬挺枪舞向空中:“擂鼓,进击!”驱车率先追去。
战鼓齐鸣。
见主将奋勇,众将无不争先恐后。葫芦谷中,车马奔驰,金戈撞击,扬尘滚滚。
秦人如蚁般溃逃,途中分作两部,步卒逃进树林,淹没在林海里,战车遇路即分流,目标也是山谷两侧的山岭。
魏卒也自动分开,步卒追入林中,重车分流追赶。走在最后的秦卒扭头截住魏人厮杀,杀不过时又逃。战车亦是如此。
远远望去,偌大的战场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前面在逃,后面在追,几乎没有玩命的搏杀。秦兵中跑得慢的,或被魏卒刺死,或聚作一堆死拼。
东山林中,二十几个重甲武卒手持长枪,腰挂利剑,肩背硬弓,负重数十斤,但动作依然敏捷,将十几名秦卒困在一块空地上。
秦卒皆是轻装,左躲右闪,死命还击。几名秦卒倒下,余下秦卒合力突向一个方向,刺死一名魏卒,突围而出。
众魏卒紧追不舍。
秦卒逃至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又被魏卒追上。秦卒背依树干,布成圆阵。魏卒四面冲击,与秦卒肉搏。
双方正在酣战,只听“嗖嗖”声响,几支冷箭从树冠里射下,贯穿三名魏武卒的头盔。三名武卒应声倒下。
一名武卒大惊,抬头往上看,刚好一支冷箭射下,扎在他暴露出来的脖颈上,倒地立死。余下武卒惊惧后退,秦卒反追上去。
更多武卒跑过来,秦卒再度被围。更多秦卒亦跑过来助战,双方绞作一团。树上不时有冷箭射下,魏武卒亦向树上回射,有箭手中箭,一人从浓密的树冠里摔到地上,另一人挂在树枝上,扑腾几下,不再动了。
在另一片树林里,两名秦卒与两名武卒捉对厮杀。武卒长枪舞动,秦卒左右腾挪。一名魏卒的长枪被树枝挂住,收不回来。秦卒欺前,持刀刺他。武卒扔掉枪,拔出剑,格开。
双方陷入僵斗。
另一处山坡林中,一大群秦卒在前狂逃,成倍的魏武卒在后追赶。追进树林深处,秦卒忽然不见,魏卒纳闷,四散寻找。
谷底道路上,几辆秦车在山道上狂奔,几辆魏车紧追不舍。路越走越窄,前路没了,尽是树丛。车上秦卒弃车入林。魏车追至,见敌方弃车,魏卒望林迟疑。
环视一番后,魏卒下车,将弃下的秦车聚拢来,掉转车头,往回驱赶。
葫芦谷是个绝谷,谷底有两个山峰,一左一右将山谷锁住,形成一段闭弧。一条高约丈余的城墙由西边山峰蜿蜒前伸,越过一道险峻山垭,伸向东侧山峰。
谷底是一片开阔地,站在谷底往上望,西山峰顶上一棵老松树清晰可见。
公孙鞅引领十余战车并近千秦卒一路逃至此处,下令道:“布阵,一字长蛇阵!”
秦车选好有利地势,掉转车头,再次摆下一字长蛇阵,车头迎向魏车。
公孙鞅稳居中央。两侧伏好弓弩手。
魏车并魏卒陆续追到,公子卬的主将车亦赶了过来。
公子卬扬枪指向公孙鞅:“公孙鞅,看你还往哪儿逃?”
“有死而已!”公孙鞅伸手,“拿枪来!”
一名侍卫递给他一杆长枪。
“哈哈哈哈,”公子卬仰天爆出一声长笑,竖起拇指,“有种!”又朝左右命令:“擂鼓!”
魏鼓擂响。
公子卬晃动长枪,一车前冲。
公孙鞅的战车一动不动,公孙鞅持枪挺立车中,静静地望着公子卬的战车直驰过来。
公子卬冲到半途,箭矢如蝗。
公子卬舞枪拨箭,震怒:“公孙鞅,怎么成狗熊了?”
“哈哈哈哈,”公孙鞅仰天长笑,“狗熊怎么能与狗打架呢?”将枪一扔:“鸣金!”
秦阵鸣金,公孙鞅及秦卒弃车上山。
公子卬扬枪大喝:“进攻,拿住公孙鞅!”
魏卒争先恐后,弃车追上。
栎阳城外兵营中,到处是烧焦的魏军车马与武卒。
不少秦人在清理战场。
一排几十辆战车列好阵势,司马错站在第一辆战车前。
秦孝公由队首走向队尾,又转回来,对司马错道:“司马将军,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