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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您看在我父公面上,帮我一把!”

“唉,”陈轸伸出一双脏手,重重地拍在昭睢的新官服上,“非阿叔不肯帮你,是……这个令尹之位,你坐不久长的!”

“为什么?”昭睢惊问。

“因为,身为令尹,你做错事了,会承认自己做错了吗?你一定会找个下属揽责。同样,大王做错事了,也得找个人揽责,是不?”

“可大王他今朝不是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他承认了吗?”陈轸冷笑一声,“只要他伐秦,就是不承认!”

“阿叔,”昭睢一脸哭相,“不肖侄求您了,就守在郢都吧!不肖侄向您保证,只要昭睢一口气在,没有人敢动阿叔一根指头。阿叔所言,不肖侄一定听从。无论如何,不肖侄……”

昭睢作势跪下,但还没有弯下身,就被陈轸顺手拎起。

“贤侄,”陈轸盯住他,“从今日起,你记牢阿叔的三句话,也就够了。”

“阿叔?”

“第一句,不要顶撞你家大王,更不要死谏你家大王,他比先魏王还蠢。第二句,不要把官爵看得太重,也不要把金银看得太重。第三句,见好即收,早寻退路,不要一定守在郢都。”

“退路何在?”昭睢急问。

“远离秦人的地方!”陈轸指向东南,“可去吴越。你或可看到,不久的未来,你的父亲或将因祸来福,得个善终呢!”

“阿叔,”昭睢盯住陈轸,“你是说,我们伐秦,会像淅水之战一样,再次战败?”

“是必败,而且绝对不会是像淅水一样。”

“为什么?”昭睢怔了,“秦人欺我,我上下同仇,连王叔他们也都怒了,想必……”

“好吧。”陈轸拱手,“就算你这个阿叔嘴贱。对了,”盯住昭睢,“屈平呢?他在哪儿?还在丹阳吗?”

“早就回来了。”昭睢长叹一声,“唉,只是……”指指心,“这儿坏了。”

“啊?”陈轸震惊。

屈平草庐,秋风扫落叶,一地凄凉。倒是那些不同种类的兰花,在这末秋的土地上长得欢势,有开着花儿的,有鼓着苞儿的,还有蓄势待发的。

屈遥留下两个照顾屈平与白云的巫女,将另外几个巫女送进王宫的巫咸庙里去了。

安排好这儿的事,屈遥驾上战车,直驰军营。

战争说来就来,且父亲是统领二十六万大军的主将。屈遥晓得,屈丐此生从未带过这么多的兵,也从未背负过这么巨大的压力。屈遥的心头一直笼罩的是淅水之战的阴影。直觉告诉他,大王如此仓促出兵,此战的吉凶无可预料。身为嫡子,屈遥别无他愿,只求能够守在父亲身边,为他分担部分压力,并在危险关头,能替父亲挡一枪。

然而,无论他怎么纠缠,屈丐死活不让他去。

三军开拔在即,屈遥最后一次赶赴军营。

一见他起来,屈丐就啪地扔给他一支令牌:“禆将军屈遥接令!”

“末将受令!”屈遥弯下一只膝盖,打个军礼,声音清朗。

“谨遵王叔之命,守护屈平!”屈丐一字一顿。

“父亲——”屈遥大急。

“速去!”屈丐二目如炬。

“末将……得令!”屈遥几乎是嘟哝,极不情愿地拣起令牌,一步一步地退出中军大帐。

屈遥明白,父亲不让他去,是要为屈家留下根苗。

再说,屈平阿哥身边,老的老,小的小,确实离不开他。

接踵而至的打击,尤其是瘟病及白云升天的伤悲,很快掏空了屈平,原本高挑、清瘦的身体,这辰光又瘦两圈。

好在,情势尚未糟到极点,屈平的进食在逐日增量,屈平的眼珠子开始转动,除那首诗之外,屈平对外界的变化也渐渐有了反应。

就在屈遥从中军帐里赶回草舍的当儿,囡囡正将一盆盛开的兰花搬进房中。

“阿叔,阿姐,”囡囡叫道,“满园子里数这盆花开得最好,嗅起来最香,囡囡搬它回来,摆在这案上,让它由早到晚陪伴阿叔,陪伴阿姐!”

屈平的眼睛看过来,眼珠子转动一下,抱白云的胳膊收得更紧了。

“阿叔?”囡囡看到变化,盯住他。

屈平闭目吟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览冀洲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囡囡如连珠炮般接下去。

屈平睁开眼,盯住她,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叔,”囡囡一脸兴奋,“我早就会吟了!”

屈平的眼睛再次闭起,晃着白云,正要由头再吟,门外响起脚步声。

二人走进。

屈遥在前,身后跟着陈轸。

从军营里返回,屈遥在路过元吉楼前时,刚好看到陈轸从楼中走出,身后跟着送行的林东与桃红。陈轸叫停屈遥,吩咐御手跟在屈遥车后,径直来到屈平的草舍。

屈平的房间被两个巫女收拾得干干净净,弥散着囡囡搬进来的那盆兰花的芳香。

陈轸吸呼几口,目光落在屈平身上。

屈平没有看他,旁若无人地晃着白云,吟着那诗,如同哄睡一个婴儿。

盯有一刻钟,陈轸冲屈遥招下手,走出舍门。

“给我寻个锣,再弄一盆冷水!”陈轸吩咐。

屈遥没有寻到锣,拿着一个铜盆过来:“这个成不?”

“是锣!”陈轸摇头。

屈遥略一思索,驱车驰往乐器店,买到一只大锣并一只锣槌,交给陈轸。时至暮秋,冷水到处都是。陈轸早已舀来一盆,放在舍中。

“你们都出去!”陈轸指下舍门。

屈遥他们走出去。

陈轸掩上房门,拿起锣,走到屈平身边,将那锣放在屈平耳边,猛地连敲三槌。

“当”“当”“当”一连三响,直直地灌进屈平的耳朵,铜锣的特长颤音就如一阵阵激荡的滚雷,一番接一番地冲击屈平的耳膜。

屈平连打三个惊颤,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一盆冷水又照头浇下。

屈平受激,噌地弹跳起来,头脑完全清醒,白云被他不自觉地扔下,滚到榻上。

陈轸朝他笑笑,扔下水盆,拍拍手,开门出去,招来两个巫女,指指房间:“给屈大人与白祭司换换衣装!”

两名巫女进去,一人抱起白云,脱下她被冷水淋湿的衣服,用温水为她洗过,换上一身新衣。另一人服侍屈平,将他的衣服全都换过。

待陈轸再进来时,房间已经收拾完毕,白云不在屈平怀里了,而是静静地躺在榻上,盖着一床软被。

屈平的意识完全恢复,坐在榻沿上,一双泪眼凝视榻上的白云。

“让屈子受惊了!”陈轸拱手,深深一揖,“轸道歉!”

屈平看向他,良久,哭出来。

“哭吧,你好好哭吧,大哭一场,哭他个痛快淋漓!”陈轸掩上房门,在席位上坐下,“不瞒你说,这些日来,充满轸耳的要么是骂声,要么是杀声,要么是咆哮,要么是诅咒,只没有听到人的哭声,尤其是你屈子的哭声,啧啧啧,一声少说得值一金!你在这儿哭他一千声,轸就成个千金富翁了!”

屈平又哭一时,擦干眼泪,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拱手:“屈平谢前辈惊醒!”

“惊醒你容易,可要惊醒你的那个昏王,轸就无奈何了!”陈轸将话引到正题上。

“出什么事了?”屈平问道。

陈轸将近日发生之事扼要讲述一遍,叹道:“唉,你的大王昏了,你的楚国也都昏了。我陈轸也曾昏过,我陈轸也曾见过先魏王之昏,但在魏国,还有白圭,还有龙贾,还有公孙衍,还有……先魏王身边的那个毗人……可他楚王身边呢?眼下只有你一个屈平,却又让他整治成这般。噫吁兮,呜呼哀哉!”

“以先生之见,该当如何?”屈平看向他。

“就在昨日,大王也是这般问我。我的应答是,将错就错。顺张仪之情,受六里之地,内恢复灾后元气,外与秦和亲结盟,东向伐齐。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嘛。”

陈轸所言的桑榆与东隅自然是指方位,也即失之于西秦,收之于东齐。深受苏秦合纵影响的屈平显然不解,目光错愕。

“屈子,”陈轸指向西北,“就轸所知,张仪敢这么公然欺楚,秦王敢这么烧毁契约,原由可有两个,一个大楚绝了齐援,已成孤狼,二个是秦人万事俱备,就差楚人兴兵来犯。轸不知兵,但自古迄今,乘怒用兵,无不是大忌!”

屈平长吸一气。

“大国争抢,得用这个!”陈轸指一下自己的脑袋,“方今天下,已不同于二十年前之天下。楚已得吴越,秦已得巴蜀。然而,楚人迄今仍未完全搞定越人,蜀乱却平,巴蜀安定。秦人已腾出手来争夺天下了。秦人欲夺天下,首患是楚人。秦人憋着一口气要灭楚,眼下是巴不得楚人来战哪!”

屈平再吸一气。

“可你们的王却……”陈轸苦笑一声,摇头,“唉,在你们楚地,轸不过有两个好友,一个是昭阳,不在郢都了。再一个就是你屈子。轸此来,一是听闻你昏迷不醒,是要叫醒你;二是在叫醒你之后,顺便与你道个别!”起身,拱手,“轸已叫醒你了,这该道别!”

“道别?”屈平怔了,“你要去哪儿?”

“离开郢都,离开楚国,逍遥余生去!”

屈平震惊了。

良久,屈平看向陈轸:“先生要去哪儿?”

“赵国。”

“赵国?”屈平闭目有顷,“是去找苏秦吗?”

“不完全是。”陈轸长叹一声,“唉,看着,看着,天下竟是没有一处安生的地方了。”

“先生是说,赵国会安生?”

“由魏文侯迄今,天下列国,改制者霸。”陈轸不无叹喟,“楚王不用屈子,看来楚国是改不动了,眼下在改的是赵国。听苏秦说,赵国在行胡服骑射,改的不仅仅是制,而是民化,是风俗。常言说,江山易改,风俗难易。如果赵国连这个都能改动,就没有什么是它不可成就的了。而赵国能够成就这个,说明赵王可辅。看来,苏子常年驻赵,并不是无缘无故哟!”

“还是先生豁达,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屈平……”屈平苦笑一声,看向白云。

“屈子,”陈轸盯住屈平,“若是信得过,就跟轸一道走吧。天下就是天下,东方不亮西方亮,是不?我们是做臣子的,生就是侍奉人的命。这些年来,轸算是看明白一事,有些人可以侍奉,有些人是不可侍奉的。对于不可侍奉之人,子是怎么曰的,‘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既不可雕,又不可圬,我们为何还要苦苦守候呢?轸老矣,当不得事了。但你屈子不同,你是风华正茂啊。以屈子之才,若到赵国,下有苏子铺垫,上有赵王贤明,别的不说,建功立业当是不在话下。那辰光,陈某不才,若能在你屈子的屋橼下讨口饭吃,得个善终,也是一桩美事。”

“谢先生美意!”屈平揖礼,“先生是大才,是全才,无论走到何地,都可落地开花。晚辈不是。”指向案上的兰花,“它只能长在楚地,挪个地方,它就活不成了。”

“唉,”陈轸长叹一声,“屈子是舍不得这个窝呀。也好,人各有志,楚国真也离不开屈子。天下若是没有楚国,苏子的那个纵就合不拢口。楚国若是没有屈子,陈轸我……”苦笑,“怕是连个念想也不再有了哟。”

“谢先生高看!”屈平再揖。

“屈子,”陈轸回他一个礼,盯住他,“既然你选择守在窝里,就为你的这个窝做点事儿吧。”指向西北,“楚王伐秦,是疯了,能够阻止疯王的或许只有一人,就是王叔。听闻王叔转过弯儿了,待你也不错,前几日,一力荐你做大楚令尹,可惜你病了。楚王无奈,于昨日才任命昭睢。这辰光你醒了,若想阻止此事,当可恳请王叔。”看向白云,显然知晓她与王叔的关系,别有深意,“最好是抱上她!”

“谢先生指点!”屈平拱手。

“不用谢我!”陈轸缓缓起身,走向舍门,在门口转过头来,长叹一声,“屈子呀,这或是上天给你楚国的最后机会了!”

被陈轸这三敲一激,屈平的心智从沉迷中完全清醒,肚子超饿,叫屈遥端来两碗稀粥喝过,身上渐渐恢复力气。

屈平耳边响起陈轸的声音:“屈子呀,这或是上天给你楚国的最后机会了!”

屈平打个寒噤。

屈平吩咐屈遥驾车,将白云抱在怀里,坐上,直驰王叔府宅。

王叔府宅尽是着戎装的人。

听闻来者是屈平,王叔亲自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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