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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一个人,远比杀一个人要艰难的多。
就如同毁灭总能带给人另一种感观上放纵的快感,在冲破了世俗的束缚之后,犹如脱牢而出的魔鬼,举镰肆虐人间,那种在堕落之下舍弃一切的极端疯狂。
以杀为泄,以杀为解,以杀为欲,以杀为欢。
而最初的那一个人儿,则永远的被困在一个望不见边际的极暗之渊,身受着挥落镰刀之下的凌迟,而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只能每日每夜发出接近绝望的悲恸哀嚎,那个声音,纵使撕裂了这片极暗之渊的天屏,也不曾有任何一个人听得到。
那些迷失了本心堕落于阿鼻无间的人,在踏上迷途的第一步后,便只能一步一步的深陷下去。
直到自己彻底的面目全非化为了魔鬼。
于是,再非为人。
……
“我要杀一个人。”
万魖宫中,兽火诡谲。
姻紫的妖幔之中,宫主斜躺于一方软榻之上,这个女人总是生了几分媚相,并很能利用自己的这份妩媚去蛊惑人心,长袖落地,她懒懒的道,“凭你,是杀不死风乘鹤的。”
新任的护法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子,左脸之下妖纹走眼,眸中生了一份极深的戾色。
“那我便杀他身边的人。”那个女子道。
“什么人?”
“他的下属,他的部众,他的师门,他的弟子,我当一个也不放过。”新任的护法道。
宫主却是笑了起来,眸媚如丝,却像蛇一般带了几分冰冷的凉薄色,她道,“这些人未必全数与你有仇,也未必全数皆是刽子手。况且,动这些人,没必要,他也不会在意什么。”
出鞘的刃,是一把霜寒的刃,正照着护法那双冷戾的眸。
“那么,便从他的亲眷,兄弟,手足下手,只要是他在意的,我便全然杀之,直到取下他的人头为止。”她道。
宫主懒倚在软榻上望着她,笑道,“很好,白戚的天魔功便是于血沼之中以血涅华,以杀反杀,你执意要练我不拦你,不过,尚且要告知你一事,此魔功由涅化而成,那些曾经的过往一切将为前尘,你将再世非人,一化成魔。”
……
由一恶而生万千恶,由一杀而成万千杀。
魔鬼举着镰刀狂笑着,笑到眼前一片腥红整个世间白骨成山,便用手中的镰刀轻戏着从白骨之中所生的红色花。
那残泯的人性,在一次次的作恶中,被自己一刀一刀的凌迟殆尽,永远的徘徊在这片极暗之中绝望的哀鸣。
那举镰的魔鬼,那迷离在极暗之渊的人,甚至最后忘记了一切,只记住了那无来由的恨,只记住了那无来由的痛。
一切无谓的去践踏别人的生死,视人命如草芥。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人,那一个人记下了她曾经对他所说下的那一句话,并将这一句话原原本本的还给她。
他说,人命,何其重要。
那个人,听到了那来自极暗之渊的哭声,为她落泪。
“贫僧明灯,愿代李施主一受诸罪之惩。”
跪在山阶的僧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善衣,那一件外披的禅服和袈裟连同着掌中的佛珠一起,全数解下放在了山碑上,他道,“为李施主与施主一样,是人欲之下的受害之人。”
银杏金黄,立于一旁的几位尊者眉目见着慈悲,合掌长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叶飞去。
是南城古寺的菩提树婆娑生影。
“你若现了身,便是真的置明灯于两难之间。”照和见眼前的女子有现身山门之心,叫住了她。
这一句,确实让李青颜驻了足。
她侧目而望。
照和合掌而揖,便继续道,“李施主,你身上的血孽太重,这一份血孽既是世人加诸于你身上的孽,也是你加诸于世人身上的孽,无论是你死,还是他亡,这一份罪孽都只会越加越深。”
“将他卷进来就不是孽吗?”李青颜侧目而道。
“于明灯而言,却非不是孽,而是业。”照和道。
“你将我带至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代我受过,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打死?”李青颜望着山门之下愈演愈烈的局势。
“非是。”照和望着跪在山门之处的僧人,道,“只是为了让施主看到,这个世上还有人想让你活下去,哪怕你此刻满手鲜血,杀人如麻,佛,也希望你能够放下屠刀,一归正途。”
“正途,岂能容魔?”
“那么,便重生为人。”
照和望着眼前的女子,说道,”施主,人有善恶两念,更有阴阳两体,如光,如影,在更多的时候所谓的佛与魔是共存的,只看你在一念之间的取舍,而所谓的承担更非只是受罚,迷途知返,明错正心,又何偿不是另一种的承担?万望施主深思切切。”
李青颜侧首而听,神色沉默。
菩提寺,山门。
是青石台阶,是满地金杏枯黄。
是那个僧人的一念成佛,耳听魔心之下迷离深渊之人绝望的哭声。
那个僧人有一双非常深的眸子,藏着黑白之色,衡着阴阳两极相。那古井的眸窥得万象色,如佛成千万面,望去一眼,见当中的白,济世为人,怜悯众生。望去一眼,见当中的黑,凉薄冰冷,一做无情。
明灯阖目,只那张菩提面慈悲。
“明灯大师,你说你要代那妖女受罚?”风乘鹤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贫僧请罪。”明灯道。
“许是山客冒犯,敢问明灯大师与那位妖女是何干系?”
此问一出,场面上一时静默了下来,来的七方门派和菩提寺的僧人,无数双的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了明灯的身上。
菩提寺为佛门清修之地,虽然一直不涉红尘中事,却一直备受世人景仰,这座屹立于南城之中的千年古刹,却在近日这短短不足三月时间,因一个人,千百年来的清誉尽毁。
在僧人刚刚插手诛魔计划的时候,许多人只当是出家人慈悲。
在僧人几番相救这世人尽诛的妖女的时候,许多人只当是出家人不忍。
在僧人多次阻挠数方门派布下的层层诛魔阵的时候——
偏颇之心,明之若然。
于是渐渐的,因为怨怼,因为愤恨而生的恶言污语四起,风波喧然,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最初是说他受妖女所辱,受擒听任于她为刀俎鱼肉。在后来便是有道他六根不净色迷心窍被妖女给迷了心魂,到如今,更甚至有传高僧与妖女缠绵悱恻已经暗结珠胎。
什么关系?
两个人之间又能有什么关系,才会让一个人甚至不惜背负万夫所指千世骂名而依旧站在另一人面前,护她,怜她?
——这俨然已不是佛门慈悲之渡可以言喻。
站在一旁的明心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走过去说什么,却被站在右边的明镜伸手拦下了。
“……”明心握着捻珠望向了师兄,却只见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于是,他便就立在原地静观其变。
明灯跪于山门之前,菩提面净白,微敛之下的眸沉若古井,望着如重山一般泰然沉定,纵使那些辱骂的言词他全数听过,见着极其不堪,却也依旧不动他入定之心。
明灯双掌一合,道,“她是我的业。”
“何为业?”风乘鹤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