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里真真语真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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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楼道中，我们两个一句话都没说。我跟着她的步伐，从上面俯视她。她还是老样子，一头长发，梳的很整齐利索，发梢已经快到腰间了。瘦瘦小小的身材，即使穿上了初冬的衣服，依旧还是很单薄的样子。她走路总是挺直了上半身，从来不晃动身体，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走路的时候落地很轻却很笃定，我虽然是俯视，内心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有些“小”。

出了教学楼，她果然走向人迹稀疏的地方。我们在教学楼北面的综合楼边上停了下来。这是个L型的大楼，楼下有一个四方的绿地，面积很小，被设计成小花园的样式，有连廊、草坪、景观石、景观树等等。但这是初冬，万物凋敝的季节，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两个就停在了连廊，静静的站着。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她安静的抬着头，仰视着马上就要熄灯的教学楼。晚自习铃声之后，有半小时的时间留给学生们整理收拾东西，等再次响铃，就是关灯铃声了。

灯火通明的教学楼，白色的荧光灯的光线照到这里已经很暗了，只能隐约的看到她的面庞。她脸型纤瘦，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其他原因，比我印象中的样子瘦且憔悴。她皮肤虽然白，但是有不少的痘痘，现在依旧如此。她现在的样子，和我一年多以前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她的眼眸里面映出教学楼点点灯光，而这星光已经凝固了三四分钟不动了。我们两个就这样站着，我尴尬的手足无措，想动又不好意思乱动。一直到熄灯铃声响起，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半分钟的铃声响完了，教学楼瞬间暗了下来，我们所在的地方变得很黑，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人的轮廓。

“我今天找你没打扰到你吧？”她在黑暗中轻轻地问我。“没，没有，当然没有。”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我没其他意思，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学习，可是我觉得不找你一次不行，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当面说清楚的。”她停顿了一下，想观察一下我的反应，我没敢做任何反馈，她就继续说：“我估计你也听到了不少的小道消息。先对你道个歉，肯定对你造成了不少的烦恼。”我听她这么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努力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她。“你这不吱声是什么意思？”听声音她好像有些生气了。

“我，我没别的意思。”我赶紧解释：“我就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你道什么歉啊，我这没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分钟的表现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的状态，不远处橘黄色的路灯光线太弱，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表情。“听说你现在学习成绩挺好的，这我就放心了，不要像我这样被拉下来就好。”她又变回了平静的状态，“咱们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埋怨任何人。和你也没关系，你别想太多。”

我不知道她的内心究竟经历了什么，虽然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但是我总觉得她这么平静和和我说话，更像是在隐藏着什么。我们缓慢而又矜持的聊了一会儿各自的现状，我最终也没有敢询问传说中的过往。到底曹文说的那些事情发生的原委是什么，我其实非常的好奇，可是我不敢开口去问。我一直期盼她能主动说起，但是她避而不谈。甚至我一度暗示她，想表达一些关心的意思，她也有意躲过这个话题。

就这样在昏暗的环境中度过了半个小时，学校大门就快要关闭了，她就示意结束这次见面。我怀着一种既留恋又想逃离的心态，含含糊糊的顺着她结束了交谈。没有告别，她走向校园里的宿舍楼，我走向校门。快到门口的时候，我不敢正式的回身看，只敢放慢脚步偷偷的半转身回头看了一下，她已经快要拐过教学楼了，还是熟悉的那种挺直上身的走路姿势，一点没有减速的消失在教学楼南侧。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轻的深吸一口气，也走出了校门。

夜里，躺着床上，回想着晚自习之后发生的一切，有些恍惚，但终归让我觉得轻松多了。过去这一个月，我在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中度过的。曹文曾经骂过我，如果我没做坏事，就不要心虚，但是看我的样子，肯定是亏钱了李红棉。我也反驳过，我真没干什么，只不过她那个样子我自己觉得肯定是我引起的，让我觉得很内疚。曹文嘲笑我说别装圣人，要是没干啥，就别瞎给自己揽责任，要是干了就痛痛快快承认，该怎么补救就补救。还说我这个德性属于典型的惹了乱子还不敢担责，怂包一个。因为这件事，我们两个一度关系很差。直到后来，我们两人达成了默契，把这件事当做禁区避而不谈了。

我又去回想和李红棉同桌的那段日子，想从记忆的蛛丝马迹中寻找一些线索，用来自证一下到底和我有多少关系。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和难以理解的，虽然只过去了一年，高一的事情就变得如此模糊，几个月的共同学习生活，好像一晃而过似的，没有任何标志性事件发生。如果真的是因为我让她抑郁了，那为什么我死活找不到能够确认她喜欢我的痕迹呢？

今天和前一阵子不同的是，我有了一种轻松地愉悦感。甚至，我都因为有女同学喜欢我而略有点沾沾自喜的感觉。马上我又为有这种感觉而自责：是人吗？人家都抑郁症住院了，你还觉得挺美。我属于那种在同学里面各方面还不错的男生，但觉谈不上突出。高一的时候，个子不算矮，但是也不高。学习成绩进不了前十，也一般在十几二十名的样子。没有任何才艺，也没有出众的身体素质。样子吗，肯定不难看，但是我也没觉得自己是帅哥。想不明白，为什么李红棉就会喜欢我，并且还引发那么多问题。

我甚至都回想了小学、初中的生活，把能想起来的同桌都挨个分析了一遍，最终的结论是我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潜质能让一个女孩子如此痴迷。琼瑶小说中的那种情节一向都是离我很遥远的事情，但是就这种俗套的故事竟然在我和李红棉之间发生了。我还竟然更像小说里面的反派，我怎么可能当反派呢？马上我就否认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这些思绪在脑海里萦绕，脑子里面越想越糊涂，不知过了多久，我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