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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虚弱地露出一丝苦笑,气若游丝:“王法?…天龙门那姓龙的就是王法……身手不凡,心肠狠绝,倒是修炼冰魄游龙的合适人选…只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啊…呵呵呵呵……”
宋泽不知他说的是谁,也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得哭丧着脸道:“兄台,你为何非要找我,我、我还要赶去科考,实在是......”
那人苦笑道:“若...若我还能选,岂会选你!这...这就是天意啊。”突然死盯着宋泽的眼睛,仰脖喝道:“我所托之事你务必办到,否则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眸中光芒一闪,随即熄灭,面色变作青灰。
宋泽惊道:“兄台!兄台!”用力摇晃那人,却早已断了气,当下大哭道:“兄台!你…你就这么死了?我…我想不答应你也不行啦,可是我还要赶考呢!六十年才有一次恩科…我…我十年寒窗苦读,怎能错过恩科?……”越说越委屈为难,不禁大哭不止。
当夜,宋泽经历了生平最剧烈的思想斗争。
一面是心怀理想、自幼苦读,一朝金榜题名,便可以实现胸中抱负。而另一面,有人以临终遗言相托,信任倚重至极,实在不能辜负。他自中了乡试,便兴奋地筹措路费、日夜兼程,眼见就要到达会试地点,谁知横生枝节,这一耽搁便要再等三年。
宋泽望着那青年的尸身,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心道:“兄台,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却要决定我的命运了......这便是造化弄人么?”心念一动:“或许我送下了玉镯,那位如烟夫人慈悲,即刻放我走,我还赶得上会试。”
刚刚欢欣鼓舞,又一转念:“这些江湖中人哪个是好惹的,这位兄台武功这么高,转眼就被折磨死了…那个什么天龙门姓龙的人,定是阎罗王似的人物,我哪里惹得起?我替这位兄台送东西,只怕也要送命了!”心里一阵抽搐,只觉得心灰意冷,仿佛就要死了一般。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泽终于下定了决心:“想我自幼苦读圣贤书,焉能临阵退缩、失信于人?我今次能辜负这位兄台的托付,他日也能在旁的事上背信弃义,那我岂不成了小人?焉能成为一个好官?”想到这里豪气又生,为自己将要踏入江湖恩怨又害怕又激动。
天亮后,宋泽倒空钱袋,拿出一多半托伙计去买了口薄棺和一些纸钱,二人又一起将那青年抬到后山上安葬。
合棺的时候宋泽才突然想起,忙伸手到青年怀中一探,果然摸出一只青苗玉的镯子,触手冰冷,不似一般玉器的温凉之感,倒有股阴森森的冷气透骨而入。
宋泽不敢多看,将镯子放入怀中,瞬间只觉得浑身冒凉气,说不出的难受。
当下起身往来时的盐官镇方向走回去,一路上见众多行色匆匆的赶考书生都迎面而过,心里更加难过。再加上他的银两所剩无几,不禁十分后悔自己豪吃一顿的事。
他心地纯良,对青苗玉镯毫无贪念,反而时时害怕玉镯被抢,一直揣在怀里不敢拿出来看。这两日饱受寒气袭体的煎熬,白天还好,一到夜里,怀中冰凉一片,浑身止不住颤抖,如坠冰窟。
这一日终于走回乌家庄,到了大门口忽然想起那青年嘱咐他“偷偷地送”,心中嘀咕道:“圣人言,君子行事当光明磊落。我是送东西,又不是偷东西,为何要‘偷偷地’?万一被发现,又搜出我怀揣玉镯,那可真百口莫辩了。是了,我这便从大门走进去,请求拜见如烟夫人便是。”
打定主意便要上前,忽想:“那位兄台让我对如烟夫人念诗,唉,那几句诗粗浅轻薄,岂能当众对女子宣之于口?唉,唉,这可……不如还是偷偷地送吧。”
宋泽不舍得再有什么花销,就在巷子角一直站到傍晚时分。酉时刚过,宋泽按嘱咐绕到东北角门,见门没上锁,便悄悄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