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猜谜节白鹅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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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点离托皮卡越来越近了,路线图上最后一段距离即将走完。一个接着一个,杰克出谜;一个接着一个,布莱因回答。当杰克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看见一段加框的文字,要么是作者加的,要么是编者加的,总之是那个拼凑成这本书的人:我们希望您喜欢猜谜这种集想象力和逻辑性于一体的独特组合形式!
我可不喜欢,杰克想。见鬼去吧,我一点都不喜欢。然而当他看到那段话前面的问题时,他感到出现了一丝希望。他觉得至少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把最好的留在最后了。
在路线图上,绿点离托皮卡已经只有咫尺之遥了。
“快点,杰克。”苏珊娜低声说。
“布莱因?”
“是。纽约的杰克。”
“没有翅膀,我能飞翔,没有眼睛,我能看见。没有手臂,我能攀援。我比所有野兽都可怕,比所有敌人都强壮。我狡猾、无情、高大;最后,我统治一切。我是什么呢?”
枪侠已经抬起了头,蓝色的眼睛闪着光亮。苏珊娜把那张充满期待的脸从杰克身上转向路线图。但布莱因的回答还是像以前一样迅速:“人类的想像力。”
有一瞬间,杰克考虑要不要跟他争论一下这个问题,接着又想,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当回答正确的时候,答案总是不言自明的。
“谢谢你,布莱因,你答对了。”
“我想,猜谜节白鹅基本上已经是我的了。离终点还有十九分钟五十秒。纽约的杰克,你还有什么谜语要说吗?视觉感应器上显示你已经到达这本书的结尾了。恕我直言,书上的谜语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好。”
“每个人都像个该死的评论家。”苏珊娜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抬手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枪侠没有扭头看她就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她紧紧抓住他的手。
“是的,布莱因,我还有谜语。”杰克说。
“好极了。”
“吃的从吃者出来,甜的从甜者出来。”
“这条谜语来自一本叫做《詹姆斯国王钦定圣经旧约》的书。”听上去布莱因被逗乐了,而杰克则觉得他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溜走了。他想他可能会哭——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沮丧。“是强者参孙出的谜。吃者是狮子;甜的来自蜂蜜,是聚居在狮子脑袋里的蜜蜂做的。下一个?你还有十八分钟多的时间。杰克。”
杰克摇摇头。他松开手,《谜语大全》掉了下去。当奥伊很轻巧地用嘴接住,然后伸长脖子把它递到杰克面前时,杰克笑了。“我已经把所有的谜语都说完了。没我的事了。”
“啧,那可真遗憾啊,简直是耻辱嘛,”布莱因说。杰克发现,在当前的情形下,约翰·韦恩般拖长的音调简直让人难以忍受。“看上去我已经赢了那只鹅了,除非还有人有话说。你呢,中世界的奥伊?有什么谜语么,我的貉獭小兄弟?”
“奥伊!”貉獭应道,因为嘴里有书,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杰克仍然微笑着,拿起书,紧挨着罗兰坐了下来,罗兰用手搂住他。
“纽约的苏珊娜?”
她摇摇头,头都没有抬。她牵着罗兰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那两段残指。
“斯蒂文的儿子罗兰?你还记得蓟犁猜谜节的其他谜语么?”
罗兰也摇摇头……这时杰克看见埃蒂·迪恩抬起了头。埃蒂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眼中也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于是杰克开始觉得也许并非完全没有希望。突然之间,希望之花在他心中绽放,火红而又炽热。就像……嗯,像一朵玫瑰。夏日里盛开的玫瑰。
“布莱因?”埃蒂低声问道。杰克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哽住了,感觉怪怪的。
“是。纽约的埃蒂。”语调中明显带着轻蔑。
“我有十几条谜语,”埃蒂说。“就是为了在从这儿到托皮卡的路上打发时间,你知道的。”不,杰克意识到埃蒂听上去并不像哽住了;好像他在强忍住笑一样。
“说吧。纽约的埃蒂。”
埃蒂坐在那里,听杰克说完他最后那些谜语,他想到了罗兰关于猜谜节白鹅的故事。接着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亨利那里,发散思维的魔力带着他从这一点跑到那一点。要是你想说得有点禅意,就说乘坐跨鸟航空公司的飞机:从白鹅到火鸡。他和亨利曾经讨论过要戒掉海洛因。亨利声称变成冷火鸡①『注:冷火鸡,原文为coldturkey,美国俚语,意为立刻并永久性戒毒。下文出现的凉火鸡,原文为coolturkey,也是美国俚语,意为慢慢地非永久性戒毒。参见《三张牌》。』并不是惟一的方法;他说还有别的方式,比如变成凉火鸡。埃蒂问亨利,那些刚刚给自己来了一针的瘾君子又该怎么称呼,亨利毫不迟疑地回答,叫他们烤火鸡。当时他们笑得多开心啊……但现在,经过这段又长又古怪的时光后,这个玩笑简直就像是在说他埃蒂·迪恩自己,更别提他那些新朋友了。看上去他们过不了多久都要变成烤火鸡了。
除非你能够从你的小世界中找到出路。
是的。
那么埃蒂,行动吧。又是亨利的声音,他脑袋里的老住户,但是现在亨利听上去头脑很清醒。亨利听上去好像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敌人,好像过去所有的恩怨都已了结,所有的干戈都化为玉帛。行动吧——让魔鬼自焚吧。可能会对你有点伤害,但你已经受过更大的伤害了。哦,天哪,我自己就曾让你受过更大的伤害,但你也撑过来了。毫发无伤。你知道该看哪里。
当然了。篝火旁的那次露营中,杰克最终还是点燃了火。罗兰曾让这孩子猜谜语来放松一下,杰克在木柴上方擦着了火星,接下来他们都坐在篝火前聊天。聊天,猜谜。
埃蒂还知道一些别的。在他们沿着光束的路径往东南方向行驶的时候,布莱因回答了上百个谜语,其他人都相信他回答每一个谜语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埃蒂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当他重新思考这个比赛的时候,他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布莱因曾经犹豫过。
一次。
他有点不耐烦了。罗兰也有点。
尽管枪侠时常被埃蒂惹恼,但有一次他真的动了怒,就是在刻钥匙的当口,埃蒂差点失败的时候。罗兰想掩盖他的怒气——想表现出他不过是有些气恼而已——但埃蒂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和亨利·迪恩在一起住了那么久,直到现在,他对于一切负面情绪仍很敏感。那让他觉得受到了伤害——并不是因为罗兰的愤怒本身,而是因为那愤怒背后的轻蔑。轻蔑是亨利最常用的武器。
为什么死婴要穿过马路?埃蒂问。因为它是被钉在鸡身上的,嗨咻—嗨咻—嗨咻!
后来,每当埃蒂试着为自己的谜语辩护,争辩说他的谜语虽然没什么品味,却不是没有意义时,罗兰的回答和布莱因的回答惊人地相似:我不在意口味。你的谜语没有意义、而且是无法解答的,这让它们显得愚蠢。一个好的谜语是不会出这样的问题的。
但是当杰克给布莱因出完谜之后,埃蒂意识到一件很奇妙而且让他放开思路的事情:好这个词是待价而沽的。以前总是这样的,今后也一直会这样。即使用这个词的人有一千岁了,而且还能像布法罗·比尔②『注:布法罗·比尔:美国西部片《西塞英雄谱》中的主人公,由保罗·纽曼主演。』一样射击,这个词也是有比较才能用的。罗兰自己也承认他在猜谜这项活动中从来没有表现得很好过。他的老师说罗兰想得太复杂了;而他的父亲则认为这是因为他缺乏想像力。不管是什么原因,蓟犁的罗兰从没有赢得过节日猜谜比赛。他比所有与他同时代的人都要活得长,那当然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但他从来没有把作为奖品的鹅带回家。要是论举枪射击,我可以比所有同伴都要快,但是我对于拐弯抹角的思考从来就不在行。
埃蒂还记得自己曾试图向罗兰说明:所谓玩笑,其实就是特别设计的谜语,帮助你积累一些容易被忽略的才智,但罗兰不理睬他。埃蒂认为那就好像是一个色盲会忽略别人对彩虹的描述一样。
埃蒂认为布莱因也不太能够拐弯抹角地思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