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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酒圖圍戮(二)
菅州确实地小兵弱,商贸农工更是平平,与靳州堪称难兄难弟。不同的是,靳州曾有凭洛临一城辉煌不可及的时候,菅州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封地无功绩又泯然于众,大抵是当权者之痛,越是如此,越是计较。
不然也不会因为监军一句无心戏言,就牵连到北境头上,三年间对今安的地方弹劾,也都有菅州的一笔功劳。
“现在当权的菅州侯恰恰是三年前新任。当年老菅州侯病亡,留二子,存疑的是,大子掌兵,二子司文,却都在老菅州侯亡去两月内接连无故暴毙。无世袭者只能由朝廷收回封地,众幕僚焦头烂额,感叹生死存亡之际,甚至要以旁系远亲小儿先作世袭充数。正这时有一女子自称为菅州侯外室刘氏,携子登门认亲。”
燕故一将酒杯搁上靳州左边那弹丸之地,“便有了如今这位菅州侯。”
今安问:“果真是亲?”
“滴血验亲。”
今安闻言摇头笑了一声。菅州侯已死,二子又先后暴毙,那么究竟用的谁的血去验亲?验亲的血尚且不知是真或假,那亲呢?
她支颐听得津津有味,“这么说来,第三子从天而降,救菅州于危难之时。他又是如何?”
“不如何,未见其面,听到的都是些风声。”燕故一徐徐说来:“去年秋,菅州侯麾下有谋士醉后与人说了一句,主公多疑也。被菅州侯听去,隔了一日便寻由将那谋士赐了百杖刑。”
百杖刑,顾名思义,是要打足一百军杖的刑罚。说惨烈,比不上凌迟腰斩,同一个下场,却要比斩首来得更加折磨漫长。
重达数十斤、两掌厚宽的实木军棍,需一壮年兵士双手举起,使全力才能挥下。十杖只是小惩,二十杖皮绽,三十杖血溅,五十杖之后骨裂刺入肉里,再打下去,就只有碾碎肉骨、折断腰臀的下场。
被杖刑之人往往无数次痛昏又痛醒困于阿鼻地狱里,钝刀子割肉不外如是,死亡才是解脱。
刑时之长,所见之痛,向来是高位者拿来唬众造势最好不过。而那被杖刑至死用来造势之人,还是当年将菅州侯奉上如今地位的功劳者之一。
今安指出其中一点:“醉后?即是暗地私下相谈,总不会当着明面高谈阔论,仍被听到。”
一句暗里三两人听到的话,说不定转眼就忘,未料被传到其主跟前,招致杀身之祸。单从这一点,就可知这位将将任位三年的菅州侯,其耳目已然不知布置到何等精细之处。而那谋士一句醉后胡言,却落得这个下场,由此不难看出菅州侯容人之量。
也或许是位子得来不正,坐得不够稳,一丝风言风语便能叫他疑窦暗生,更借机拿来震慑底下群臣,杀鸡儆猴。
“亲眼看见同僚这等下场,物伤其类,余下者不说心寒,也要退避。之后告老者数,可,是真的告老,还是以此胁迫上位者,我们外人就不得而知了。”燕故一举杯向西南方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势力难免有倚老擅权的弊病,谁知这结果又是不是正合年轻的掌权者心意。今年,菅州侯幕僚已呈一片新贵之势。”
“因时造势。这么说来,这也算是个聪明人。”今安听到这里,对菅州侯一分赞赏,九分厌恶:“但手段虽狠,心思却浮。”
不凭功过,不计德行,只恃好恶杀人。这被仗刑之人的死就如一根刺一样,即便重扶新贵,前人的下场就摆在那,看着心思难测且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公,即便是要效忠,又有几人敢献出一往无前的忠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