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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克斯将树叶和木头都堆放进火里,当我飞过开阔地的时候都能从机舱里闻到烟味。我想到最后他可能把他的帽子都丢进了火里,也有可能是温斯顿的帽子。烟尘像一只巨大的灰色蘑菇升腾起来,我能看见粉红色的火舌在阳光下舞动。他们两人上蹿下跳、比手划脚,好像过去几个月里都在吃让人精神错乱的花朵为生。
很明显,我是不会有更宽敞的跑道降落了,这当然事出有因。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布里克斯也不会让我冒险在这样的地方降落。
现在,我非常确定自己能够降落,但不太确定自己能在同样的地方起飞。没有可以作为降落参照的风,也就没有起飞的助力。我得想想。
我偏转机身,盘旋了好几圈,每飞一圈,那蘑菇云就胀得更大、升得更高,下面的舞蹈节奏也更加疯狂。我还是没有看见挑夫。
在不平整的地面降落总是让我心碎,那就像是在水泥地上骑马。我考虑过侧滑降落,但记得汤姆曾告诫说,要想在这样危险的地面很专业地完成这个动作(滑行,然后在距离地面几英寸的地方直起机身平飞)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很可能会造成起落架损坏或是机身纵梁破裂。“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侧滑降落,”汤姆以前常这么说,“除非你的引擎熄火。但如果你的引擎还能用,就飞上跑道。”于是我向跑道飞去。
我飞上跑道后,飞机撞上了树根、土块和泥里的残桩,它低声呻吟着,发出抗议似的吱嘎声。它扬起的沙幕足以和火海抗衡。它冲向树丛边缘的样子好像它原本想从上面跳过去的,却临时改了主意。最后,我拖住打滑的机尾并控制住方向舵,让飞机减速,它在忧惧的震颤中停了下来。
布里克斯和温斯顿冲向飞机的架势像海盗冲向一艘帆船。他们胡子拉碴、邋遢不堪。此前我都不知道男人缺了刮胡刀和干净衬衫会堕落得这么快。他们就像是盆栽,要是不每天修剪打理,就会长成杂草。一天不刮胡子,会让男人显得漫不经心;两天不刮,显得流离失所;四天不刮,污染环境。布里克斯和温斯顿已经三天没刮胡子了。
“感谢上帝,你来了!”温斯顿在微笑,但他平日里英俊的脸庞已经被半月形的络腮胡子遮住了,他的眼睛里毫无欢欣之意。布里克斯看起来像只被打扰了冬眠的熊,蓬头垢面,他伸手帮我爬出驾驶舱。
“我不想要求你降落,但迫不得已。”
“我猜也是。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无法走下高原。但我不明白的是……”
“等等,”布里克斯说,“一切都可以解释。但首先,你有没有带任何东西来?”
“恐怕没有,反正没什么可以吃的。难道你们没有射杀‘任何东西’?”
“没有,连只兔子都没有。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
“但是特维大夫没有发话,是吧?好吧,我这么做会出卖朋友,但J. C. 给老维克捎了一瓶杜松子酒。我认为你们比他更需要。你们的挑夫怎么啦?”
这问题是个地雷。布里克斯和温斯顿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开始有节奏地低声诅咒开来。他伸手从储物箱中拿出老维克的酒,拔出瓶塞,把酒瓶递给温斯顿,然后等待着。一分钟后,温斯顿把瓶子递还给他。我静候一边,看塞拉麦的厚礼付诸东流。
“挑夫们罢工。”温斯顿说。
布里克斯抹一抹嘴,将酒瓶又递给一同被放逐的伙伴。
“叛变了!自从没吃上第一顿饭,他们就连手都没抬一下。他们不干了。”
“这真是傻透了。非洲的挑夫不罢工的,他们没有工会。”
布里克斯从飞机旁转过身来,回头看着跑道:“他们不需要工会。空空如也的肚子就能组成联合战线。温斯顿和我亲自清理出了这条跑道。就算你坚持,我想我们也不可能垦出更长的跑道了。”
这让我肃然起敬。尽管规模有限,但这跑道好歹也有一百多码长,十码宽。而且这项工程要是单靠当地人的短刀来完成,需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有些植物高达十五英尺,而且长得这么密集,人都无法从中间挤过去。我估计,那些平常的丛林短刀砍断了超过一千棵直径三到五英寸的小树,它们的树根被挖出来扔到一边,还要再将土地填平。
后来我从马库拉那里得知——正是他拿出外交手腕否决了劳动的提议(以及劳动本身),整整两个晚上,当别人都装睡的时候,布里克斯从他的毯子里钻出来,一直在空地上忙活到天亮。他当然对得起他喝的每一滴杜松子酒。
我觉得布里克斯的挑夫们是损人不利己的典范,他们坚称,没有饭吃所以不能干活。他们天天在备用营地四周闲晃,布里克斯和温斯顿却像奴隶般在空地上苦干。尽管他们已经仔细地向挑夫们解释过(毫无疑问,也带着火花),如果不开辟出空地,他们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都别想吃到饭。
尽管如此,布里克斯还是很担心他的挑夫们,我想一个不那么正直的人可能早已经说:“饿死好了,混蛋。”但布里克斯不是这样的人,他“白人猎手”的名声不全是在穆海迦的鸡尾酒吧里建立起来的。他说,“柏瑞尔,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你必须先把温斯顿送出去,然后回来接我,还有马库拉。让法拉将所有你能带上的豆子和干粮都给你,拿来给挑夫们。你把温斯顿送到后就带食物来。这意味着你要在这地方多降落两次、起飞三次。但我是认定你能做到,才这么要求。”
“我猜,要是我问你如果不行会怎么样,你会告诉我金鱼死的时候,一切是多么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