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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祥客客气气地与对方打了个招呼,又向岳亦山介绍说,这位是陕西信农银行的胡科长。
胡科长接过岳亦山递过来的名片,眼皮都不抬一下,有气无力地说:“成明资本,这个名字咋有点儿耳熟?你们股东是谁?”
听到岳亦山报出曹明华的名字,胡科长往上推推眼镜,身子坐直了一些:“曹总我知道,大企业家,在我们这儿也有贷款。都是自己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去年给蒋总的西安公司发放贷款8000万元,用于西安一个项目的开发。可是我们贷后检查人员怀疑他拿这个钱去重都搞土地——用银行资金拿地可是政策明文禁止的。而且快到年底了,银监局和行领导又要求压缩对房地产企业的贷款,所以说我们可不是故意抽贷啥的。”
岳亦山一下就明白了:蒋家祥在“西南第一城”项目上2.9亿元的初始投入中,有8000万来自于信农银行的贷款。而剩下的2.1亿元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的呢!说到底,蒋家祥当初就没出多少钱!
蒋家祥低声下气地说:“胡科长,咱们是老朋友,你给咱想想办法呗。”
“这事可不好弄呀!上面都有规定,我可做不了主。”胡科长打起官腔。
岳亦山不冷不热地说:“胡科长,蒋总的钱都投到项目运作上了。你们现在突然要求收回贷款,他资金链马上就断了,也不可能还得上你们。”
“咦,我咋听说蒋总刚拿了两个亿走呢!对了,就是你们给募集的吧!”胡科长自鸣得意地笑道。
“我们的确发行了一个1.93亿的基金,但是……”岳亦山刚想解释,忽然自己卡壳——这只基金名义上是给蒋家祥发行的,实际上只有1268万是给他付开槽方欠款的,其余1.8亿元被担保公司拿走的事根本不能对外透露,否则即便不被认定为违规操作也会饱受诟病,不利于相关各方后续业务的发展。可是这样一来,外界又会以为蒋家祥拿到一大笔钱,像胡科长这样的人就像鲨鱼闻到血腥一样围上来。
岳亦山清清喉咙,继续说道:“但是这笔钱需要支付开槽方、施工单位、管理费用和广告费用等,根本就不够用啊!”
“那我问你,光民银行第二笔3亿元的贷款啥时候能下来?”胡科长问道。
岳亦山没想到他这么熟悉重都项目的事,随口说了句“这个应该很快吧”,没想到正中对方圈套。
“很快下来,那你们为啥还给他发了只三年期的基金?”
“这……”岳亦山无言以对,额头开始冒汗。
胡科长笑道:“你们没想到我们对‘西南第一城’的事这么了解吧!我说句实在话:项目是个好项目,可是蒋总你的实力还不足以搞好。我的分管副行长也说起你这个事,让我们要密切关注,确保资金安全。”
蒋家祥只是连声称是,一句反驳都没有。
岳亦山却还不甘心:“胡科长,这笔钱他已经基本付出去了,确实凑不上8000万。你们不收贷,他才有希望搞好。有没有可能宽限一下,比如到明年春节后看看项目进展再说?”
胡科长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那可不行,到时候啥情况谁能担保?我也不相信这么大笔钱几天时间就用完了。蒋总啊,你现在手里有钱,无非是先还谁、后还谁的事。可别忘了你是靠我们的贷款发家的,这是你知恩图报的时候呀!别把我们领导弄燥了,以后你在西安银行圈的名声可就完了!”
岳亦山都忘了会议是如何结束的,自己和蒋家祥又是怎么走出银行大门的。直到上了车他才回过神来。
这次会谈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其中有一半原因是自己大大低估了这个胡科长:没想到这么一家西部地方银行里的小小科长竟然这么精通业务、熟悉客户和步步紧逼。他显然对这个会议做了充分准备,紧紧抓住事情的脉络,简直无懈可击。
还有一半原因是蒋家祥的问题:别看这家伙貌似憨厚老实,却一直没有吐露全部实情。他用很少的钱就撬动起这么大一个项目,还把各路人马不断拉入局,延续着项目的生命,本事可不小呢!
接下来如何挽回败局呢?岳亦山正在发愁,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辛莹。
“喂喂,快到圣诞节了,你跑哪里去了,都没想起我吗?”
“唉,我在西安呢,手里项目出了些问题,有点儿棘手。不好意思啊,明早我就回去。过几天平安夜一起吃饭吧!”
“哈哈,光吃饭可便宜你了,要送我礼物才行。因为我有一个大大的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
“TAI董事会批准廊台项目啦!”
岳亦山一听,眉头一下舒展开,暂时把重都项目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太棒啦,这都是你的功劳!我马上约曹总,兑现诺言去新疆办事处吃饭。礼物必须有呀,金融街购物中心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辛莹“扑哧”一笑:“这是咱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可不能贪功。你别约曹总了,她平时又不在北京。我要的礼物也不用买:只要你陪我去幼儿园接儿子,吃完饭带他去看个动画片,行吗?”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岳亦山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亲子活动,有点儿小小的兴奋和责任感,“我一定把娃带好!”
挂断电话,岳亦山想了想,给一个手机联系人拨打过去。周杰伦在电话中足足唱了半首《告白气球》,才被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
“哎,怎么了?”
“孙总,TAI批准了这个项目。”
“好,等着你打钱。”
孙强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直接挂掉了电话。
【三】
程霞一板一眼地说:“各位投决会委员,项目的背景大家都比较清楚,我不再赘述。我们这次的方案是发行一只8200万元的基金,期限1年,年化利率18%,我们收取1%的管理费。资金将用于帮助项目方蒋家祥偿还陕西信农银行的贷款及利息。蒋家祥提供的增信措施是位于西安市曲江新区的别墅一栋,目前在他妻子名下,价值1.32亿,以及他个人无限连带责任担保。”
她停顿了一下,见3C都没有说话,鼓了鼓勇气继续说道:“不好意思,虽然我是方案的设计人和汇报人,但是我有义务提醒领导们几个问题:一是偿还能力问题。蒋家祥及其家族的经营性资产都已经抵质押出去,重都项目目前又陷入僵局,项目一旦出现不测,蒋家祥将彻底破产。二是抵押物的流动性问题。我们做了调研,曲江新区虽然环境优美宜居,但是别墅开发相对过剩,不好出手,最近一年也没有过亿价值的成交案例。最后还是项目方的诚信问题。蒋家祥到底还有多少负债我们并不清楚。就算这次我们帮他救了火,可是下次说不定又在哪里烧起来。因此,我个人建议委员会应该慎重决策。”
“慎重决策”,只不过是把上次的“谨慎处理”换了个说法。程霞的态度显而易见。迫于老兰和赵琦的压力,她不得不设计一个基金方案。可是随着参与重都项目的深度增加,成明资本面临的风险也显著增加。也许这一笔钱进去能够救活蒋家祥,并且不再有新的乱子产生;也许这笔钱只是帮助陕西信农银行上岸,而成明资本则在旋涡中越陷越深……
岳亦山接着发言:“我也有类似的担忧。按照洪彬彬的说法,双方只是一个口头约定,蒋家祥就答应让他挪走2.5个亿。这种事保不齐还有不少,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这是再怎么尽职调查也发现不了的。
“另外,兰总、赵总,你们知道蒋家祥第一次来办公室为什么态度不积极吗?我后来全搞清楚了:一开始他的确想融资把外甥开槽的欠款结了,结果在来北京之前他老婆去做工作,外甥被暂时安抚住,他就不想融资了。后来见他迟迟没有解决办法,老婆也站在外甥那边闹起来,他才又火急火燎地找咱们。说白了,项目被锁死,他就顶着各种压力往后拖,拖一天算一天啊!”
“那你们说咋办!已经搞到这个份儿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不如一条路走到底!如果现在还不上信农的钱,项目就完了。这个责任咱们可担不起!”赵琦一想到有可能捅出1.93亿的窟窿,连续几晚都没睡好,嘴角还起了个大泡。
“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把这8000万也亏进去可怎么办呢!”岳亦山提醒道。
赵琦马上反驳:“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呀!”
岳亦山敲敲桌子:“谁说要坐以待毙,咱们抓紧再想别的办法啊!对了,曹总不也是信农的客户吗,让她去沟通一下怎么样?她肯定和他们领导熟悉吧!”
老兰接过话茬:“这个我早想到了。可是马上到年底,成明集团的资金也很紧张,我们做了好多工作才稳住信农不向我们抽贷,根本不可能再说动他们帮别人。唉,以前都是银行上门求我们去贷款,现在政策风向变了,国家要抑制房价过快上涨,地产企业不吃香了。”
岳亦山和程霞相互看看,沉默下来。
“西南第一城二期基金项目”在投决会上毫无悬念地以2∶1获得通过。
正当业务团队准备文字材料开展募集工作的时候,洪彬彬一个电话又让大家大吃一惊:蒋家祥提供的抵押资产不实!
“你不是查过了吗?”岳亦山疑惑不解地望向陈律师。
陈律师也是一脸迷茫:“是呀,这种调查我做过很多。这次现场去看过,房本上倒数第二页的‘他项’那一栏是空白的,证明确实没有抵押过啊!”
“他是曹总邻居,老兰说他们经常隔着篱笆在各自的院子里浇水,不可能有假呀!”杨晓波说道。
陈律师突然一拍桌子:“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房子早就抵押过,所以伪造了房产证!那天调研的时候他还叫来一个房管局的朋友,看起来不像骗子,我也留了他的名片,就没去房管局验真伪!”
一屋子人顿时呆住了。
岳亦山两眼冒火地盯着陈律师,陈律师用汗津津的手松了松领口:“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凭我的经验,99.9%是不可能的。”
“没到100%就有瑕疵。岳总已经约了魏老大明早谈募集的事,这可怎么办?”程霞焦急地问道。
“那我现在去西安,晚上能拿到房本,明天一大早就去房管局。”陈律师提议。
岳亦山摇摇头:“去是可以去,但是明早不一定来得及呀!你都没预约,不可能去了房管局就给你办。魏老大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约上的,我也不能往后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