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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看向东珠,一脸柔和:“你这提议甚好,宫中的老人们,有品阶的都在咸安宫中颐养天年,没有品阶的却在冷宫中受苦。说到底,她们都是侍候过先帝的,理应厚待。”
东珠面色淡淡的,这是她作为皇后主持的第一项宫务,原本是一件善举,却也暗藏着自己的谋划和私心,说来总不那么光明正大,也实在有违她的初心,但却不能不做。为了自己枉死的老祖母,为了宫中那许许多多无辜夭折的孩子和他们的额娘,她必须要这样做。
她一次一次坚定着自己,却又一次一次记起当初在南苑康熙曾经说过的话,“总之是在用计,你能分出是好是坏吗?用得多了,谁能保持不会走上歧途?”。
正想着,只听仁妃说道:“最后一位,原景仁宫答应瑞氏上前领银子记归处。”
昔日与东珠在冷宫中结缘,又一同参与救治赫舍里的瑞嬷嬷颤颤巍巍地走到仁妃跟前,仁妃热络地将一包银子放到瑞嬷嬷右手上。
岂料,瑞嬷嬷拿了银子脸色却更加凄苦,而后失魂落魄地向小太监处走去,走得极慢又很是犹豫。突然间,瑞嬷嬷手中银子掉落在地,人也转身跪在了康熙和东珠的面前。
瑞嬷嬷:“皇上!妾身哪儿都不能去啊!”
众人大吃一惊,旁边的太监们急忙要冲上前拉走瑞嬷嬷。
康熙摆了摆手:“瑞氏,你是哪儿都不能去?还是哪儿都不想去呢?”
瑞嬷嬷犹豫了一下,向着康熙伸出手去:“妾身是哪儿都不能去,妾身这副身子去哪儿都是活不下去的,我的手早就废了,在冷宫还有老姐妹照料,出了冷宫就只能等死了!”
康熙目光一瞥,瑞嬷嬷的一双手,左手和常人一般,但是右手却一片溃烂,白骨可见。
康熙面色极变:“你这手,怎么会这样?可是受了什么刑罚?”
瑞嬷嬷看了一眼东珠,随即把心一横,一脸端肃地对上康熙的龙颜:“并非受刑,妾身原是顺治爷的答应,在景仁宫与康妃娘娘同住,自先帝去后,娘娘伤心过度,白发早生,妾身便给娘娘梳洗染发,谁知道娘娘突染暴疾而去,妾身的手也烂了,再后来便被关进了冷宫。妾身一直想不通——好好的一双手为何右手烂了,左手却没事。或许是那染发膏子,幸而留下了当年的染发膏,万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给妾身一个明白啊!”
康熙一听大惊失色,警觉地看向东珠,岂料东珠毫不意外,只吩咐人将瑞氏带回承乾宫疗伤,称等其手上的伤好了,再决定出宫事宜。
瑞嬷嬷跟着小太监离开,整个冷宫寂静一片,仁妃吓得直抖,不敢看康熙的面色。
东珠却直视着康熙,一脸肃然:“皇上,她口中的康妃……可是皇上的生母啊!”
康熙目光凌厉:“你想说什么?”
东珠淡淡地笑了:“臣妾想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我玛嬷一样,走得都很突然。”
此语一出,的确,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康熙立时沉默,片刻之后腾地站起身,径直大步离开,他的步子极大,速度也快,正如此时焦躁不安的内心。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仁妃吓白了脸,瑟瑟地拉起东珠的手。
“珠珠,不,皇后娘娘,今日,你所做的,我们佟佳氏一门都会感激不尽。”
东珠对上仁妃的眼睛,淡淡地笑了。
原来,在这后宫之中,没有谁是单纯的。当年康妃的突然离世,佟氏一门早有疑惑,这么多年的低调守拙,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他们从未放弃过追查,也没有放弃过为亲人申冤的信念。
那么今日的一切,是必然还是偶然,是谁利用了谁,都无关轻重了。
这一刻,他们有着同样的敌人。
夜,乾清宫内室,光线暗淡。
孙之鼎拿着一盒蒙着污渍的染发膏盒子递给康熙:“皇上!就是这盒染发膏。”
康熙眉头紧皱接过染发膏,旋开盖仔细看了看,又欲用手挑出一点细看,不料孙之鼎如临大敌,赶紧拦住康熙:“皇上!别用手。”
孙之鼎拿出一枚银针沾了一点染发膏。
银簪渐渐变黑。
康熙神色复杂,看向孙之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