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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亭推开车门下来,仰头注视她,“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对不起,但我……程程,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吗?”

他语气里的哽咽程潇听出来了,可原谅的话鲠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顾南亭说:“休息吧,我回去了。晚安,程程。”

他没有逼她,没有利用她的爱,她的不舍,逼她。

程潇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休息,可她明明也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飞机遭遇雷击那天,自己处于昏迷状态时,眼前出现的如同幻境的画面。

一个女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有个男人守在她身边。他握着她的手,亲吻她额头。

程潇猛地坐起来,她转头看向窗户,玻璃上似乎倒映出萧语珩的面孔,而她身后站着的人,不是顾南亭,还能是谁?

程潇不确定,那一幕终究是已经发生过的自己住院时的情景,还是和预见赫饶遇险一样,是一种征兆。如果是后者,病床上的人是萧语珩?守在她身边的男人是顾南亭?如果是,如果是——所谓的幻境是在提醒她,终有一天,顾南亭会在她与萧语珩之间,选择后者?

是一种预示吗?是吗?!

程潇一夜未眠。

所幸当天没有飞行任务,她不必早起上航线。不过,既然睡不着,她索性起来陪程厚臣吃早餐。然后她发现,她爹竟然也像是一夜没睡似的满面倦容。

程潇感到抱歉,她安慰程厚臣,“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不用跟着操心。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家常便饭而已。”

程厚臣倒没再发脾气,只是问:“是他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吗?”

程潇借着喝牛奶的机会沉默了几秒,回答,“没有。”

程厚臣竟然如释重负似的点点头,出人意料地说:“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好好相处,别太作了。”

生平第一次,她爹让她适可而止。

程潇抬眸,“我没听错吧?你昨晚才劈头盖脸把人家骂了,现在又不反对了?”

程厚臣神色不动,话却说得铿锵有力,“总要有个人压着他,免得他太放肆。”

程潇心里感动于老爹的疼爱,嘴上却玩笑道:“还是我爹霸气。”

程厚臣拍拍她的手,几不可察地叹气,“那有什么用,未必能护好你们娘俩儿。”

程潇觉察到他情绪不对,“怎么忽然变伤感了,你的妃妃又欺负你了?”

程厚臣端起杯子,程潇来不及提醒他烫,他已经喝了一大口,然后否认,“没有的事。”

没有?他向来不否认肖妃欺负他!程潇的视线停留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突然就敏感了,“我妈今年的复查结果出来了吧??”

程厚臣没有看她,半天才“嗯”了一声。

程潇放下杯子,朝他伸手,“报告给我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又没什么事。难道你希望有事吗?”见她坚持,程厚臣说:“报告在你妈那。”

程潇收回手,“你最好别骗我。”

程厚臣去公司后,程潇也出门了,她先去了医院,拜访了肖妃当年手术的主治医生,那位说:“你母亲最近几年没有在我们医院复查,都是你父亲安排的专家为她做的检查。”

程潇没有耽误,直奔肖妃公司。

肖妃在,见她来有些意外,“今天不用飞吗?”

程潇打量她,发现她脸色无异,“休息,过来看看你。”

肖妃抬腕看了下表,“我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你去我办公室待会儿,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程潇点头,“好。”

程潇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她随手翻了翻肖妃的办公桌,上面除了一些待她审阅的合同、图书封面,及稿件外,没有其它。程潇想了想,伸手去拉抽屉,都没锁。最后一层放着历年来她的复查报告,程潇逐一翻看,今年复查是在半个月前进行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程潇很有耐心地一直等到肖妃会议结束,两人选了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一起吃午饭。等餐时,程潇直言不讳地说:“我看老程怪怪的,担心你身体出问题才过来的。”

肖妃的表情从意外到好笑,“我就说你没事跑来公司干嘛。”说完她还故意挺挺胸,没心没肺地继续:“怕什么,真有问题就把另一个也切了。”

程潇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东西长你身上确实也是浪费,切了省心。”

肖妃笑得爽朗,“你还是吃它长大的呢,现在倒嫌弃它了。再说了,没我的遗传,你会有这么好的身材?想想怎么谢我吧。”

程潇给她倒水,“我遗传你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感谢不过来。”

肖妃得意地挑眉,“你爸跟我提复婚,我没同意,估计受打击了心情不好吧。”

“干嘛不同意?反正你也没适合的人祸害,他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你客气什么?”程潇拆穿她,“又不是没有追求者,却还是单了这么多年,凭的不就是对他的余情未了吗?”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肖妃把目光投向窗外,话锋一转,“我给南亭打了个电话,他过来了。”

程潇才意识到自己被她娘摆了一道。

顾南亭已经走进餐厅,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衣,显然也是一夜未睡,眼底隐隐有红血丝。他先客气有礼地和肖妃打过招呼,才在程潇身边坐下,语气温柔地问,“点餐了吗?”

肖妃在这时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顾南亭感谢肖妃的成全。

当只剩他们两个人,他俯身低声问:“还在生气?”见程潇垂眸不语,他坦言:“我怕你一直冷着我,才请伯母出面的。我不希望你压抑什么,而是发泄出来。程程,我说以后不管珩珩的事不现实,即便她不是我亲妹妹,我与她之间,也必然因为我父亲和萧姨的结合存有亲情。我明白,恳请你的谅解有倚仗你爱我的嫌疑。可是程程,你让我怎么办,我要你,我不能任由你钻牛角尖,无限放大我对珩珩的感情,近而抹杀了我们的爱情。”他握住程潇的手,“我是对你隐瞒了,我针对叶语诺也确实是出于对珩珩的保护,但我对她,仅仅只是兄妹之情。我爱你,我无比确定。”

程潇抬眸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逼你在我和妹妹之间做选择?”

“我没有那么想。”顾南亭眼眸深沉地注视她,“我隐瞒在先,又因为和珩珩是亲人的缘故,无法割断联系让你为难,你没有直接说分手,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我昨晚其实想过,如果要求你永远不去插手萧语珩的事,你会有怎样的反应,又能否做到?”程潇笑了,苦笑的那种,“后来我意识到,我那样要求你的话,是在给我们的感情埋雷。早晚有一天,你会失言引爆它。毕竟,那是你护了十几年的妹妹,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你对她的保护几乎成了本能。凭你的为人,也不可能在她有所需要时袖手旁观。我又扪心自问:我是对你,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才要提那种无理要求?!顾南亭,不经历我不会承认,对于你,我起了争斗之心。”

顾南亭展手把拥进怀里,“程程,谢谢你爱我,愿为我争夺爱情。”

程潇闭上了眼睛,“可我现在真的很难做到以平常心待萧语珩。只要想到你曾经对她也好过,我就控制不住讨厌她的念头。我对你妹妹怀有这样的敌意,对我们而言不会是好事。”

要让她释怀,只能靠他努力。顾南亭轻抚她的背,“我们现在先和好,至于以后,你看我的表现,好不好?”

程潇推开他,“凭什么对你这么有利?”

顾南亭摸摸她发顶,“凭我冒不起失去你的险。”

程潇相信他是出于真心说出这样的话我。她不禁想起那年在酒吧,他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情景。对于顾南亭,程潇本无可挑剔。她以前确实有过疑问,不解她凭什么让顾南亭对她所有的任性和矫情照单全收。甚至是刚刚,她都在想,如果是萧语珩讨厌自己多好,那么不必她决定什么,把问题丢给他们兄妹就好。

程潇问他,“假如是萧语珩不喜欢我,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多了,顾南亭没用思考,直接说:“无论她是否喜欢你,只要我认定了你,她就必须接受,而且还要敬重会成为她嫂子的你,不敢对你无礼。”

他能如此强硬,凭借的是亲情的权力。

程潇说:“在我们恋爱以前,你是喜欢萧语珩,还是其他别的谁,照理说都一样。我既然承诺,你的过去,我不过问,我就能做到。我是气你的隐瞒。虽然我说服自己要理解你的顾虑,可亲眼所见你抛开身份与叶语诺计较,再想到多年来你与萧语珩相处的点滴,我做不到无动于衷。我会想,会不会某个场景,某件事,甚至是她某个时候的笑,都会勾起你的回忆。顾南亭,我是个自私的人,且有强烈的占有欲,我爱你,只希望你为我所有。连你妹妹要分享,也不行。总之,我不惜剥夺你对她的爱,也要你一心一意,心无旁骛。”

“程程。”顾南亭感动得无以复加,他怕的就是她对自己没有占有欲。

程潇叹气似地说:“可我不能要求你:以后她的事,你不许管。因为我几乎可以预见你失言的一天。”

她懂他的为难,他却不懂她的大气与豁达。顾南亭有些无地自容,他沉默了一下,才坦言:“昨天你走后,我在医院和冯晋骁见过面了,针对叶语诺和珩珩的问题,我给了他提示。我确实是做了,珩珩的事,以后不再管的准备。但我,”他注视程潇,深怕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不敢承诺。”

即便她在闹,他依然做了周全的安排。

程潇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不想骗你,我是……”顾南亭眉心聚紧,“预见了一些事。”

又是预见!程潇瞬间联系想赫饶,“像双十案那样吗?”

顾南亭深呼吸,点头。

程潇讶然,“你的意思是这一次,你预见的是萧语珩?她会因叶语诺遇到危险?”

顾南亭回答:“她会经历一些痛苦,还会,退学。”

“那冯晋骁呢?那个时候他在哪儿?”

“他们因误会分手了。”

“会和好如初吗?”

“会。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顾南亭盯着她。程潇从他的眼神判断,他不希望自己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程潇转头看向窗外,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不要问太多。知道多了好像也是负担。如同自己在遭遇雷击后脑海里出现的幻象,时常因扰她一样。

程潇似乎懂得了顾南亭的焦虑,“我能为你做什么?”

顾南亭以指腹触摸她的脸,“无论我们做多少准备,都可能是徒劳,未必能扭转结局。”

却不能坐以待毙。

再看向顾南亭时,程潇问:“那你能预见我们的结局吗?”

正常的时间轨迹里,他没有得到程潇的答案。错位的时间里,程潇刚刚因为获知他曾对萧语珩动过情令他们的爱情陷入危机。顾南亭的脸色在日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说:“我不能。”

所以相比那些可能会发生在萧语珩身上的不可改变的经历,他更担心,与程潇最终走不到一起。

程潇的心思在瞬间百转千回,她想到有本古书里记载,一位被天下人称之为神算子的占卜大师,却无法占卜自己未来的事。她注视着顾南亭,在他的眉目之间看到他的忐忑与不安。她忽然想豁出去赌一把,赌他虽然用心爱过别人,对她的真心才是最终可以结出的善果。

爱他,就是敢赌的理由。

程潇静默地注视他几秒,笑了,“我还是喜欢你沉稳有度,野心勃勃的样子。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自信全无。”

顾南亭微怔。

程潇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早点告诉我是因为预见了一些事,才对萧语珩那么紧张和维护,我应该能少生点气。不过,少生气不代表我能接受你的隐瞒和无条件保护她,毕竟,你们除了是兄妹关系,你喜欢过人家,为了让我舒服,分寸你自己把握好。如果你因她给我添一点赌,我不保证不会像叶语诺那样,把怨气回敬在她身上。你了解我的脾气,让她委屈难受,我分分钟办得到。到时候我新账旧账一起算,你也好过不了。”

顾南亭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原谅我了?”

程潇用手指戳他胸口,“再敢瞒我什么事,摔飞机给你看,让你以中南为代价。”

顾南亭闻言脸色从欣喜转为严肃,他倾身拥住她,“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就是不可以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程潇拒绝他的拥抱,“你刚惹完我,这么快就恢复你的福利,我怕你没记性。”

顾南亭却不松手:“程程,谢谢你。”

那声音微有些哑,那唇,擦在程潇耳朵上。她说:“我不要你的感谢,只希望最终的结局不会辜负我的这份勇气。”

顾南亭抱她更紧。

午餐照常进行。席间,肖妃别有深意地说:“恋爱中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只要别真的做错什么,伤了感情。”

顾南亭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是对自己的提醒,他适时表态:“我记住了,伯母。”

肖妃又对程潇说:“不要一遇到什么事就觉得过不去了。人这一辈子,难处多了。遇事先为难自己,就活得太辛苦了。”

程潇当然不会像顾南亭那么听话,她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了?是倪一心的从中作梗让你明白的吗?”

肖妃倒不忌讳在顾南亭面前提到倪一心,她漫不经心地说:“我早点明白的话,她会比现在更惨。只是,也许她还有赢的机会。”

“你说什么?”程潇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想再说点什么,肖妃的手机响了,因为公司有事,她要先走。

程潇于是说:“注意身体,别总熬夜。”

肖妃答应了,然后她拍拍顾南亭的肩膀,“替我多照顾程程。”

程潇透过玻璃窗目送肖妃离开,自言自语似地说:“我有种她和老程有事瞒着我的错觉,但我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顾南亭很少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关切地问:“到底怎么了?”

程潇想了想,“我考进航校那年,我妈查出患了乳腺癌。她瞒着我和老程做了左乳切除手术,还进行了整形再造手术。”

“那距今已有八年。”顾南亭考虑了下,明白了她在忧心什么,“复发转移的时间以术后两年最为常见。随着术后时间的延长,复发转移的机率会逐渐减少。坚持每年复查,应该不会有事。程程,别太敏感和紧张。”

程潇没说话。

两个人昨晚都没休息好,吃过午饭程潇有意让顾南亭回公寓休息,他关心的却是,“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程潇还在回想程厚臣和肖妃最近的表现,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她闻言说:“我又没嫁给你,成天去你那算什么?”

顾南亭眸底有温柔笑意,“那就早点嫁过来。”

程潇不太有心情和他调侃,“趁老程和我妈都在公司,我回去翻翻他们的书房。”

“翻书房?”顾南亭眉心微蹙,“你是要找伯母的复查报告?”

程潇似乎想通了什么,她神色凝重,“她连做手术都瞒着我们,又怎么会把复查报告随手放在办公室。完全像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她这样说,顾南亭也有些担心起来。他方向盘一打,“我陪你去。”

不仅一无所获,还被提前回家的程厚臣抓了个现场。见两人匆匆忙忙从书房出来,程厚臣先朝程潇发火,“你是翅膀硬了,要和他一起气死我吗?”然后迁怒顾南亭,“是我昨晚对你太客气了吗?”

程潇要护顾南亭,又不能对程厚臣说重话,哄道:“书房又不是禁地,你从来也没说过不让我进,还真动气啊。”她边去挽老程的胳膊边给顾南亭使眼色,“行了,这回我知道你有秘密了,以后我再进来,提前向程总申请好吗?”

程厚臣作势要打她,“以为我像你们女人嘛,有点好东西东藏西藏的。”眼角余光瞥见顾南亭退出了书房,他哼一声,“还没怎么样呢,就敢带男人翻我书房了!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折你腿!”

程潇嘶一声,“你敢打折我腿,我就赖上你!”

程厚臣叫号,“我怕养你啊!”

“我可不是只要有钱就养得起的!”程潇笑嘻嘻的,“信不信我躺床上也能作得你全身头疼!”

程厚臣抬手敲她脑门一下,“你现在这样我已经很头疼了!”

从家里出来,程潇神色凝重地说:“他们肯定是商量好的。”

“也许是你多心了。我看伯母气色不错。”顾南亭帮她系安全带,“或者我们再去伯母那边看看?”

程潇点头,“现在去。”

肖妃没在家,程潇把她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坐在客厅里,挠头,“是我敏感了?可我怎么觉得老程和我妈都有点反常?”不等顾南亭说什么,她忽然想起来,“老程和我妈的事你也能预见吗?”

顾南亭神色微变。尽管有比别人多七年的记忆,但对于程潇的父母,除了因中南与程安有合作,他与程厚臣有过一面之缘,在正常的时间轨迹里,顾南亭根本就没见过肖妃。连程家夫妇处于离婚状态他都不知,哪里能“预见”他们的事?

在程潇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顾南亭抱歉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对她的忽视。

对不起在她焦虑忧心时,竟然无能为力。

这个结果于程潇而言似乎是意料之中,她笑言:“是我不该拿你当算命先生。”

顾南亭搂了搂她肩膀,“别太担心。最近我们多观察一下。”

晚上程潇回家陪程厚臣吃饭,顾南亭回医院陪护。次日清晨,他刚起床洗漱完毕,程潇就打来了电话,她说:“你别吵到顾总,悄悄下楼来。”

顾南亭抬腕看表,才六点不到,她竟然来了医院。

程潇不像他,送身去马尔代夫,她之所以来这么早,是给他带来了早餐。

她说:“我不知道的顾总的口味,没备他的份。”

顾南亭给她一个缠绵的早安吻,才说:“萧姨会给他准备的,不用我们操心。”

程潇给他递筷子,“那我们还等什么,开动吧。”

以往,他们都很忙,其实没有什么机会彼此照顾。除了她住院那次,和自己生病那晚。顾南亭坐在车里,享受着女朋友送来的爱心早餐,眉眼之间皆是温柔笑意。

程潇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傻笑什么呢,不会一顿早餐就把顾总的心收服了吧。”

顾南亭毫不避讳表达自己的爱意,“我的心早就被你收服了。”

程潇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说:“没办法,此前只以为有祁玉那种没什么竞争力的对手暗恋你,对你也没怎么走心,现在发现还有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再不对你好点,我也危险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她是否走心,顾南亭心里是有判断的。此时面对她的调侃,他无奈又宠爱地叫了一声:“程程!”

程潇弯唇笑,“我开玩笑的。”

当天下午程潇上航线执飞,晚上要在外场过夜。顾南亭把她送到机场直接回了医院,准备陪顾长铭到花园散步,再和父亲一起吃晚饭。结果,他在地下停车场停车时,竟然看见了程厚臣,从他车上下来的,还有肖妃。

顾南亭的心在瞬间凉下来。他坐在车里,看着程家夫妇并肩走进电梯,握方向盘的手因过于用力,骨节都已泛白。

依他们夫妻现在的状态,基本不会同进同出,现在却一起来了医院——顾南亭不敢想下去,他甚至没有勇气跟上去,以确定他们是去什么科室。

顾南亭独自在车里坐了很久,才去顾长铭的病房。晚饭过后,在程潇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去了程家。

对于他的突然造访,程厚臣不解,“你怎么还来,程程有飞行任务你不知道吗?”对老人家而言,顾南亭过来必然是要见他的宝贝闺女。

面对他冷淡的言语,顾南亭说:“我是来找您的。”

程厚臣身为一个市值上百亿的庞大集团掌舵人,有多精明睿智不言而喻,他几乎是瞬间就在顾南亭的言语里听出了端倪。他起身,无意继续,“我和你没什么好说。李嫂,送客。”

顾南亭在他转身时说:“程程很担心伯母的身体。”

程厚臣停步,背对他,“那又怎么样?她有多孝顺不必你说,我和她妈妈心知肚明。”

“这是您的家事,我本没有立场过问。可事关程程,我终究放心不下。”顾南亭以眼神恳请李嫂给他一点时间,才继续,“程程怀疑伯母给她看的复查报告是假的。我当然希望是她多虑了。但未免日后发生遗憾,我想听您亲口证实。”

顾南亭没有奢望轻易说服程厚臣,他只能打亲情牌,“我的母亲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经历过多次手术,依然没能挺过来,在我刚满八岁时去世。我那个时候不懂事,我父亲告诉我妈妈生病了需要休息,我就真的不打扰。我如常上学、做作业、和同学玩,从没想过会在某一天突然失去她,此生再不能见面。伯父,直到现在我也常常在想:如果她的病无力回天,至少给我多一些时间在她身边尽孝,也不至让我遗憾至今。”

他的话程厚臣似乎听进去了。他没有再让李嫂赶人,也没马上离开客厅,就那样保持上楼的姿势站在楼梯上,许久没动。

顾南亭也不着急,注视他的背影,安静地等待。

寂静的夜晚,两个被命运称之为宿敌的男人一言不发站在客厅里,如同对峙。

直到李嫂受不了这种压抑悄然离开,顾南亭才说:“下午我在中心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看见您和伯母了。”

程厚臣脊背一僵。片刻,他终于说:“你跟我来。”

顾南亭不愿去想,但不好的预感开始扩大,涨得他胸口难受不已。

书房里,程厚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告,沉着脸递给他。

顾南亭接过来,看到报告上的诊断,眼眶就湿了。但在程厚臣面前,他以手按住脸,忍住了。

程厚臣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只是看着窗外的夜色,说:“她妈妈唯一的心愿就是等她成为机长,坐一次她开的飞机。我作为丈夫和父亲,几乎别无选择。”

此时距离程潇参加一检大概需要一周到十天左右的时间,然后再建立一百个经历申请二检还要三个月。所以,在程潇通过二检正式成为机长前,肖妃和程厚臣说:“不要让她知道,反正不会那么快。”

她说不会那么快,是指自己不会那么快倒下。然而,要在程潇面前做到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从程潇得知肖妃动过手术,除非她要参加类似复训这种不由她左右的考试不在A市,无论多忙,她都保持每周至少见肖妃两面的频率。那么,为免她发现异样,肖妃根本不能入院治疗。三个月,对健康的人而言,一晃而过。但对于一个癌症复发的病人而言,是最佳最宝贵的治疗时间。

程厚臣当然是不同意的。几年来,他第一次对肖妃发了脾气:“她是你女儿,你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我们离婚瞒着她,她知道后朝我大发脾气,整整一个学期不肯和我通一次电话。后来她愿意回这个家,你以为她是因为舍不得我这个爹吗?她是在为你守住这个家!她嘴上什么都不说,甚至鼓励我再娶。她是在提醒我,试探我对你的感情。她清楚,她在这个家一天,我再娶任何人,都势必要经过她的同意。她不点头,我程厚臣能带谁进门?凭她的尖锐,我又敢带谁进门?肖妃,你的女儿爱你,胜过所有。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越说越难过,情绪几乎控制不住:“你却要用自己的健康换取她暂时的安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成为机长的代价是失去与你相处的最后时间,她以后要怎么飞?”

倔强如程潇,面对家庭的破碎,父母的离异,她看似不以为意,实际却遭受了人生第一次的生大打击。然后,肖妃病了,她对病情的隐瞒,她的独自承受,让程潇心疼又自责。那是她遭受的人生第二次重创。

当一切不可避免,肖妃显得比程厚臣冷静。几年了,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对我的感情,即便她从来不说,我凭借自己对她的爱也判断得出来。但现在的情况是,她知道与否,对我的病不会有任何帮助,却会影响到她。厚臣,为了独立带组飞行,她为之努力了八年。八年,那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华。她坚持只做一件事。她付出了什么,她吃了多少辛苦,作为父母我们最清楚。我是母亲,总有一天会先走。我希望,即便我不在,我的女儿也能光芒万丈地继续她的人生。而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她实现梦想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你让我在这时候剥夺她成功的机会,我做不到。”

“妃妃!”程厚臣的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竭力压抑尽量不在肖妃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他语重心长地说:“她之所以那么努力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吗?我们结婚七年后的那次旅行,乘坐的的飞机受到鸟击双发失效。当时,包括我们在内的机上一百四十多名乘客都以为必死无疑,飞机却成功迫降在临江河上。从那之后,你再不敢坐飞机。是程程安慰你:妈妈别怕,以后程程开大飞机带你飞啊。如果她努力的结果是,没有你分享喜悦,成为机长也失去了意义啊。”

那次事故,肖妃也没有忘。那时,几乎是死里逃生的她抱着小程潇哭着说:“妈妈不要让你飞,那太危险了,妈妈会担心。”

那时程潇还太小,不明白什么叫空难,她边帮妈妈擦眼泪边说:“妈妈你不要担心,程程会好好练习,像外公一样飞得稳稳的,你在上面睡觉都不会被吵醒哦。”

空军学院毕业,获得“杰出飞行技术学员”奖的肖妃的父亲,程厚臣的岳父,程潇的外公肖安,就是他,成功地将那架受鸟击后双发失效的飞机迫降在临江河上,且机上人员全部幸存。他因此在世界范围内闻名,并获得英雄机长的称号。

事后多年每每想起那次事故,肖妃依然心有余悸:“我们一家四口险些一起去那边了。”

所以,当年程潇要报考飞行学院,十几年没再乘坐过飞机的肖妃是坚决反对的。最后还是程潇的外公出面说服了她,当年已七十高龄的肖安说:“世界上没有最好最安全的工作,只有你心甘情愿做的工作。在过去的四十年里,我飞过成千上万个航班,经历过一切可能和不可能发生的特殊情况。我能把5220航班迫降成功,不是那一刻我的表现有多冷静多好,而是从我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起,就意识到从此后,生死只在几秒钟或几百米之间,为了活着,为了安全,我必须保持高度的注意力。我其实是用四十年的积累,找到了通往安全的路,确保了包括我自己,包括你们一家三口在内的机上乘客的安全。我老了,身体不允许我继续飞下去,但我对于飞行,依然是热爱的。我很欣慰,我的外孙女从小就对飞行有不一样的热爱和执着。”

仅仅是这样,是说服不了肖妃的,她问:“爸,或许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热爱真的值得坚持吗?”

肖安握着女儿的手,“妃妃,你为了厚臣,为了你们的婚姻,甘愿放弃热爱的演艺事业,又何曾考虑过值得与否的问题?这世上有多少人,庸庸碌碌就老了,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都没能找到一件热爱的事情为之坚持。你该庆幸,你的女儿,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下一步的人生要怎么走。妃妃,像爸爸尊重你一样,尊重你女儿的选择。”

肖妃当然是被父亲说服了,她同意程潇学习飞行。

程潇对她承诺,“给我八年,等我航校毕业,完成机长训练,带你重飞一次临江河。”

正如肖安所言,程潇对自己下一步的人生是有规划的。她给自己八年时间实现自己的飞行梦,或许还带着帮肖妃克服飞行恐惧的决心。

现在,八年之约即将兑现。

肖妃说:“从我和爸爸一起说服你同意她学习飞行开始,我就在等待她成为机长带组的一天。除了她,我不愿意把生命交给任何人。厚臣,我知道这个时候,你比我承受的压力大,但请你再由着我一次,让她安心完成最后阶段的训练,为我做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答应你,我不会倒下。”

程厚臣站在窗前,语气哽咽,“顾南亭,你告诉我,这个时候换成是你,会怎么做?”

顾南亭手里拿着的报告,不仅仅是肖妃每年的例行复查报告,还有骨骼核素扫描、磁共振成像等检查的确诊结果,他因上面再明确不过的“远处转移”诊断,难过到几乎要把手中的报告撕碎。

他想到自己曾问为什么选择飞行时她的回答。顾南亭终于明白,程潇所说的“飞行最安全”不是一句敷衍或玩笑,那是对于开启飞行生涯的她而言,最理智的认知,以及最高职责和一生信仰。

程潇,到底还有多少面的你,是我不了解的。

顾南亭抬头,注视程厚臣僵直的背影,许久,久到他必须要一遍一遍地确认自己的认识和决定,才终于开口:“现在的程潇和当年的顾南亭不能相提并论。如果在知情的同时需要承受更大的压力,与被隐瞒日后遗憾之间,她会选择前者。”

他没有以任何人的立场处理这件事,而是单纯地以身为当事人的程潇的角度考虑。

她是成年人了,但在父母眼中,她依然是个孩子啊。程厚臣缓缓转过身来,以深沉复杂的目光注视顾南亭,似乎是在询问面前的年轻人,真的要那么做吗?真的只有如此残忍的一条路可走吗?

顾南亭把报告收好放在书桌上,他走到窗前,用自己的双手握住程厚臣饱经沧桑的手,语气坚定地说:“我认识的程潇,可以的。”

从程家出来顾南亭一个人在江边站了很久,直到程潇打来电话,向他汇报:“落地,平安。”他才回过神来,一如既往地柔声问:“累不累?”

程潇已经到了酒店,那边安安静静的,衬得她的声音更加清亮悦耳,“这个航段只飞了六个小时,说累的话,不是变相承认我的飞行耐力不够?”

换作以往,听到这样的话,顾南亭一定会打趣她两句,现在却只剩心疼。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江面,他在寂静的夜里对她说:“早点休息,明天回来到我办公室取申请。”

程潇不解,“什么申请?”

顾南亭力竭语气轻松,不让她听出异样,“飞完明天的航段不是就满一百个航时,可以申请一检了吗?”

那边的程潇笑了,“可我还没提交申请啊。你不会比我还急,提前帮我把申请打好了吧?”

当你知道真相,你会比任何人都急。可惜,飞行管理条令,我们改变不了。所以接下来三个月,对你而言,将会是漫长而痛苦的。而我能够为你做的,实在有限。

顾南亭回答她,“我不仅帮你写好了申请,还帮你把该签的字都签好了。”

从请示到安排一检,通常要一周时间,他是在帮自己节省时间呢。

程潇轻声说:“顾南亭,你懂我的欢喜。”

但愿我是真的懂——通话结束,顾南亭站在江边到很晚。

次日程潇下航线时,顾南亭已经把本该由她本人发起,由公司逐层审核,确认她航时无误的情况下才能呈报到总经理处的请示,走完所有流程放到了乔其诺的办公桌上,只要程潇补签上名字,就可以参加由飞管部指派教员的隔日的一检。

对于他给予的特权,程潇没有拒绝,她只说:“我有丝毫闪失的话,就太给你丢脸了。”

顾南亭拥她入怀,“你不会,我知道。”

经过一天的调整休息。程潇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参加一检。

这次检查是在正常航班上进行。检查员是飞管部指派的,中南分公司的教员。被检查的飞行员需要飞四个航段,两个精密进近,两个非精密进近。

所谓精密进近,是根据地面设备,诸如精密进近雷达提供的方向指导和垂直引导信息,在方向上保证飞机对准跑道中心线的延长线,所实现的精确的“进近”。

非精密进近则是不提供下滑引导,要求飞行员判断飞机准确的下滑线,令飞机在稳定的状态下安全着陆。因为没有确切引导,全凭飞行员自行判断,非精密进近是有风险的,容易造成飞机进近状态不稳定,或接地事故,属于飞行中较高的科目之一。

当然,航空公司不会拿乘客和员工的生命开玩笑,没有准备和计划,是不可能让飞行员进行非精密进近的。所以,其实能进行到一检这个阶段,飞行员绝对具备进行非精密进近的技术水平。但是,在进行非精密进近时,飞行员要格外注意检查和修正,使飞机在规定点和高度准确地切入五边向台航迹。

和顾南亭预想的一样,在四个航段的起落过程中,身在头等舱的他,以一名资深机长的经验感受到,无论是精密进近,还是非精密进近,程潇都飞得很好。他相信,机上的乘客一定不会发现,此时操纵飞机的飞行员是仅仅才在左座建立了一百个航时的新人。

当程潇非常完美地飞完四个航段,检查员朝她伸手,“辛苦了,恭喜!”

程潇微笑着与他握手,“谢谢。”

检查员才告诉她,“顾总也在机上。”

程潇神色坦然,“我猜到了。这种时候,他一般不会缺席。”

但她没猜到的是:她顺利通过一检的这天,有个噩耗等着她。

正常的时间轨迹里,程潇参加一检二检时,顾南亭都在航班上。只不过那时,他是以中南航空总经理的身份对程潇进行考查。毕竟,女飞和男性飞行员比较,是有明显弱点的。剔除“保护女飞”的想法,赋予她独立带机组的权力,需要她用能力证明。所以,当年批示程潇的请示时,他特意交代乔其诺,“调整下我的行程,我也上机。”

乔其诺当时真是为程潇捏了把汗,尽管对她有信心,可到底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所谓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程潇努力八年,到了一朝定乾坤的时候,他怎么能不紧张激动?

夏至却误会了,还因为他的紧张鄙视他:“别说是你们顾总,国家主席坐在飞机上,也不会影响到我潇的好吗?”

然而那时,顾南亭全然不知程潇刚刚经历过什么。当程潇漂亮地完成非精密进近,他已经不需要考虑精密进近她会做得怎么样。

根本不必担心。

飞机安全着陆后,他说:“我没忘记面试时你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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