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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泰勒枪战”这个标题很有新闻性。报道一开始很简单——英雄警察和杀警歹徒枪战,制伏并逮捕一人。但事情很快就变得更复杂了。一名救护车司机奥斯卡·菲耶特指出,被逮捕的那名歹徒遭警方严重殴伤,可能活不到明天。当天晚上刚过12点,华盛顿街上的各家报社盛传着未经证实的流言,说一辆汽车高速冲入马布尔黑德的淑女湾内,不到一分钟就沉入海底,之前有人看到一名女子被锁在车内。
然后传出史泰勒枪战案的涉案歹徒之一,就是商人阿尔伯特·怀特。在此之前,阿尔伯特·怀特在波士顿社交圈拥有一个引人称羡的位置,大家知道他可能在制造私酒,好像在运销私酒,大概是法外之徒。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从事非法勾当,但大部分人都还相信,他并没有卷入目前危害各大城市的街头动乱中。阿尔伯特·怀特被视为一个“好”的私酒商。他只是好心提供一种无害的罪恶——穿着显眼的米白西装,可以在社交场合对着一堆人大谈他战时的英勇事迹和当警察时期的故事。但在史泰勒枪战(史泰勒饭店的老板希望各家报社能改个名字,但没有成功)发生后,这种观点消失了。警方对阿尔伯特·怀特发出逮捕令。无论最后会不会被判刑,他跟高尚人士过从甚密的日子结束了。流传在贝肯山豪宅客厅和宴会厅中的淫秽与刺激的故事,就要到此为止了。
然后是降临在托马斯·考克林副总警监身上的厄运。他一度被视为警察局长的热门人选,还很有可能进军州议会。次日晚报刊登消息,警方所逮捕并当场痛殴的歹徒,原来是考克林的亲生儿子,此时大部分读者都还能忍着不批评他教养失职;因为大家都知道,想在这样一个罪恶年代教出品行端正的孩子,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但是接着《波士顿观察家报》的专栏作家比利·凯勒赫披露,他在史泰勒饭店的阶梯上碰到了乔瑟夫·考克林。当天晚上打电话报警的就是凯勒赫,而且他及时赶到巷子里,看到托马斯·考克林把自己的儿子交给手下毒打。一般大众得知后都无法容忍——没把自己孩子教好是一回事,下令要人把他打到昏迷,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到托马斯被叫到警局总部去见局长时,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进驻这间办公室了。
赫伯特·威尔森局长站在办公桌后头,朝托马斯指了指一张椅子。威尔森的前任艾德温·厄普顿·柯提斯曾对波士顿警察局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他在1922年死于心脏病发后,便由威尔森接任局长。“坐吧,汤姆。”
托马斯·考克林很讨厌人家叫他“汤姆”,讨厌那种简略的性质和故作亲昵的感觉。
他坐了。
“你儿子状况怎么样?”威尔森局长问他。
“还在昏迷中。”
威尔森点点头,缓缓从鼻孔呼出一口气。“他昏迷得越久,汤姆,他就越像个圣人。”威尔森隔着桌子凝视他,“你气色很差。睡眠够吗?”
托马斯摇摇头:“自从……”他过去两夜都守在儿子的病床边,细数自己的种种罪孽,向他几乎不再相信的上帝祈祷。医师跟他说过,就算乔能醒过来,也可能已经脑部受损了。之前托马斯在盛怒中——那种炽烈的狂怒,从他老爸到老婆到三个儿子都很害怕的狂怒——命令手下用警棍围殴自己的儿子。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羞愧像一把刀,放在热炭中烧,直到钢制刀身变黑,刀缘缭绕着卷曲的黑烟,刀尖插入他胸骨下方的腹部,在他体内移动、切割,直到他陷入黑暗,无法呼吸。
“有另外那两个的消息吗,巴托罗兄弟?”局长问。
“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威尔森摇摇头:“我一早上都在参加预算会议。”
“刚刚收到电报。他们抓到保罗·巴托罗了。”
“他们是谁?”
“佛蒙特州警察局。”
“活的吗?”
托马斯摇摇头。
出于某些他们可能永远无法了解的原因,保罗·巴托罗开的汽车里塞满了火腿罐头;不但堆满了后座,连前面乘客座的置脚处都塞满了。当时他在佛蒙特州圣奥本斯(离加拿大边境大约十五英里)的南主街闯了个红灯,一名州警想把他拦下。保罗跑掉了。那个州警追上去,其他州警也加入,最后在艾诺斯堡瀑布村的一座乳牛场附近把保罗的车逼出了路面。
那是个晴朗的春日午后,警方至今仍不确定保罗下车时是否掏出了枪。可能他的手伸向了腰带。也有可能他手举得不够快。但这两兄弟曾在另一条相似的路上射杀了州警雅各布·佐伯,于是这些佛蒙特州警不敢冒险。每个警察都至少开了两枪。
“当时支援的警察有多少?”威尔森问。
“我敢说有七个。”
“那歹徒身上中了几枪?”
“我听说是十一枪,要等验尸后才能确认。”
“那迪昂·巴托罗呢?”
“应该是躲到蒙特利尔去了,或者在那附近。迪昂向来比他哥哥聪明,保罗就不太知道避风头。”
局长从桌上一小沓纸上头拿起一张,放到另外一沓上。他看向窗外几个街区外的关税大楼尖顶,一时间仿佛出神了。“你走出这间办公室时,官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了,汤姆。这个你明白吧?”
“是,我明白。”托马斯四下看了一圈,过去十年来,他一直渴望能入主这间办公室,如今却丝毫没有失落感。
“如果我把你降为队长,就得让你管一个分局了。”
“但你不会这么做。”
“没错。”局长身子前倾,双手交握,“现在你可以专心替你儿子祈祷了,托马斯,因为你的事业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她没死。”乔说。
他四个小时前醒过来了。托马斯在接到医师电话后,十分钟就赶到麻州综合医院,还带着他的律师杰克·德贾维斯。德贾维斯是个小个子老人,身上的毛呢西装总是那种最容易被忘记的颜色——树皮棕、湿沙灰,或是看似在阳光下晒太久而褪色的黑。他的领带颜色通常跟西装一样,衬衫的领口泛黄,偶尔戴帽子时,那帽子也总显得太大,歇在双耳顶端。杰克·德贾维斯看起来像温驯的绵羊,而且三十多年来,他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是如此,但只要认识他的人,都不会笨到相信这个假象。他是全波士顿最优秀的刑事辩护律师,遥遥领先其他人。这些年来,托马斯交给地检署起诉、罪证确凿的案子,杰克·德贾维斯至少破坏了两打。有人说,等到杰克·德贾维斯死掉上天堂后,会把他以前的当事人一个个都从地狱里救上去。
几名医师花了两个小时检查乔,在这段时间里,托马斯和德贾维斯就在走廊上等待,病房门口还有一名年轻巡警守着。
“我没办法让他脱罪。”德贾维斯说。
“这个我知道。”
“但是你放心,二级谋杀罪根本是笑话,检察官自己也知道。不过你儿子还是得坐牢就是了。”
“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