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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带刺的花有多少,你知道吗?”韩晓婷坐在座位上,慢吞吞地问着刘涛。
刘涛在韩晓婷的办公室里吓得说不出话来。窗外的风忽然吹进来,拨动了刘涛和韩晓婷的秀发,吹乱了她们的脸颊。她们都很美,只是一个盛气凌人,一个面露胆怯。
韩晓婷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在问你问题时,不允许你不说话。”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窗帘也没有拉上,声音从门内传到门外,公司其他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听着这场领导对下属的发难。
韩晓婷说:“不说是吗?那就说说这份文案为什么写得这么有个性吧,准确来说,为什么写得这么烂吧。”
刘涛持续不说话,捏紧了拳头,低下了头,然后小声地反驳着:“不烂。”
“不烂?我看你连基本常识都没有!你竟然给对方手机发布会的场地提供蔷薇,你是不是有毛病?万一扎到人怎么办?”韩晓婷继续盛气凌人地说着。
刘涛把头压低,想找个洞钻进去。
外面的同事显然都听了进去,他们有些好奇地抬起头听,有些埋着头偷偷地听,有些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
韩晓婷起身,把脸贴近刘涛,好像要吃掉她,好像对她工作的不满已经转化成了对她的愤怒。她们的恩怨在十年之后被再次激起,她继续说:“今天我就给你上上课。玫瑰、蔷薇、月季花、枸骨、枸橘、皂角、荨麻,还有仙人掌都是有刺的,以你的智商,至少应该知道仙人掌不是花。”
韩晓婷的桌子上,放着月季花,月季花旁是一沓文案。
这些年,韩晓婷一直喜欢带刺的植物,尤其是带刺的花。
刘涛不敢作声,只是低着头。此时,门被敲响,韩晓婷的秘书汪苒走了进来,她说:“韩总,抱歉打扰了,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这暂时解救了刘涛。韩晓婷看了一眼文件,再看了一眼刘涛,接着说:“你走吧,重新写一份文案!”
刘涛转身准备走。
韩晓婷头也没抬,说:“下午五点前,交给我。”
此时是下午三点,阳光照射到办公室的另一边,两个小时写一篇文案,肯定是来不及的。
刘涛想了想,转身走向韩晓婷的桌子,准备拿走文案,韩晓婷依旧没抬头,当着刘涛的面将文案全撕掉了,然后对刘涛说:“这种垃圾文案,你别想改一改就拿来糊弄我,不可能!重写!”
刘涛咬着牙,转身离开办公室,眼里全是委屈的泪水。
“世界残酷,江湖险恶,人心可畏,我还年少。”
这是刘涛成名后,写给所有人的一句话。
2
刘涛沮丧地回到家。
所谓家,就是一个被隔出来的单间。整个两居室被拆分成七户,她住的隔断间满打满算不到十平方米,上下铺,两个人住,自己住在下铺,上铺是公司的同事,也是自己在公司唯一的朋友——王薇薇。
王薇薇性格随和,单纯可爱,是公司的老好人。
此时她正在上铺靠着枕头,疯狂地打着当时最火爆的游戏。她用余光看到刘涛回到宿舍,头也没抬地问:“加班了?”
刘涛没接茬儿,打开电脑,在自己床上重新开始写给客户的文案。
五点前,她确实赶交了一份新文案给韩晓婷,却被再次否定了,还是公开的。
王薇薇一边打游戏,一边为她不平:“我觉得你写得挺好的,她说的花带刺的确是个问题,但也不是主要问题啊,不能把你批评得一无是处啊,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刘涛叹了口气,盯着电脑,没说话。
倒是王薇薇关了电脑,像个小孩似的叽叽喳喳:“韩总明显是故意为难你,这是赤裸裸的职场暴力啊,你得罪过她吗?我怎么觉得从你第一天进来她就在为难你呢?你跟你叔叔说了吗?”
刘涛这才说话:“我能怎么说啊?跟我叔叔说他介绍的工作领导是个暴君?何况……”
王薇薇叹了口气,说:“所以啊,上大学多学一项技能,毕业就少求一次人啊。”
刘涛也叹了一口气,继续打着字:“你不懂,她这么对我是有原因的。”
王薇薇从床上跳下来,边对着镜子化妆边说:“能有什么原因,要么是工作压力大,要么就是更年期提前了。”
刘涛看了一眼王薇薇,问:“你化妆干吗?”
王薇薇有些羞涩地说:“那傻子约我出去吃饭。”
刘涛笑着说:“看把你高兴的。”
王薇薇问刘涛:“你那位呢?”
刘涛继续打着字,说:“他今天加班,估计要到深夜了。最近他一直在忙,也不接我的电话。”
王薇薇化好妆,看了一眼堆满东西的衣柜之后对刘涛说:“这个包借我用用?”
刘涛点头,说:“那是我最好的包了。”
王薇薇笑着说:“知道你最好了。”接着,王薇薇出门,带着满脸的春光。
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外面车水马龙,偌大的北京城,每个人都显得如此渺小又无能为力。
孤独中,刘涛打电话给她的男朋友王橙宇,那边依旧是忙音,没人接,她又打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们在一起多年,刘涛就是为了王橙宇才来北京的,可是,她却慢慢发现他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而现在,王橙宇甚至不接她的电话。
此时的王橙宇并没有闲着,他正在韩晓婷的豪宅里和她喝着1996年的拉菲。
王橙宇戴着眼镜,脸上有一块明显的丑陋胎记。
韩晓婷坐在王橙宇的身旁,视线尝试着避开他的胎记。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准确地说,是王橙宇紧紧抓住了韩晓婷的手。韩晓婷对王橙宇说:“和她分了吧,我和她曾经是同学,太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王橙宇一把搂过韩晓婷,笑着说:“我和她分了,那我岂不是单身了?”
韩晓婷说:“那你怀里搂的,难道只是一朵花?”
王橙宇说:“就算是一朵花,也是最美丽的蔷薇。”说着,他笑着吻了过去。
韩晓婷用手挡住他的嘴,说:“你知道我喜欢蔷薇,可是你知道蔷薇是有刺的吗?”
王橙宇拿开她的手,说:“就算有刺,我也愿意遍体鳞伤。”说着,王橙宇扑了过去,韩晓婷手里的酒杯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伴随着王橙宇的喘息声,韩晓婷嘴角上扬。
人生是一场长跑,看谁能笑到最后。
韩晓婷这些天一直在想这句话。并且一边想着,一边得意地笑。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刘涛,在狭小的房间里翻开了高中时候的合照,她看见照片上的自己笑得很开心,而远处的韩晓婷却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笑容。
照片的背景,是学校那片独特的蔷薇,它们正灿烂地开着。
3
十年前,建国中学高一(3)班的教室里人头攒动,刚入学的新生们乱成一团。他们刚刚结束了假期,兴奋地回到学校,迎接高中的第一天。
有人说高中生活是蜜,有人说高中生活是药,无论是什么,终于该每个人用心品尝了。
学生们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座位,却发现班主任没有提前安排,大家只能随便坐了。
窗外是知了的叫声,教室里是同学们叽喳的说话声。
刘涛那年15岁,含苞待放,对高中生活充满憧憬。
她进入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没什么空座了,只剩第一排那几个和老师几乎零距离的空座。学生时期,没人喜欢坐第一排,第一排意味着不自由,意味着上课失去了睡觉的权利,意味着减少了和同桌搭讪的机会,意味着不能回头和后面的异性聊聊昨天看的动画片。
刘涛刚进教室,后排的两个女生就尖叫着打起了招呼,拼命地向她招手。刘涛走到后排,笑着对两个女生说:“张蓓、张蕾,你们也在三班啊。”
她们拼命地点头,开心地笑着。
张蓓、张蕾是双胞胎,蓓蕾,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出自名篇《追和白舍人咏白牡丹》:“蓓蕾抽开素练囊,琼葩薰出白龙香。”她们的父母喜欢古诗,也喜欢其中的韵味,于是给她们起了这两个名字。
她们的母亲中年事业有成后竟发现有了身孕,还是一对双胞胎,欣喜若狂。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朵花一直到高中都没开,不仅没开,还凋谢得厉害。
她们小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陪伴,但凡需要什么,父母总能及时给予,就算没有,她们在家哭闹或者摔东西,总能解决问题。她们的学习一塌糊涂,中考成绩更是惨不忍睹,在学校整天惹事,把家里的坏习惯带到了学校。
借助父母的强大关系和财力,她们以低分进入了建国中学的高中部。
刘涛和她们初中就在一个班,虽然交流不多,但关系还算不错。看见熟人,刘涛喜出望外,笑着说:“后排都成你们的宝座了?”
张蓓嬉皮笑脸地说:“要不你也赶紧加入我们?”
刘涛看了一眼前排,说:“我也不想坐第一排,可是后排没位置啊。”
张蕾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女生,刘涛转过身,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女生。
她很瘦小,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衣服上还有没洗净的油渍。她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入神。虽然没怎么打扮,但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在青春的夏日里,格外显眼。
张蓓和张蕾一起给刘涛使了个眼色,刘涛点点头,然后走过去,先是礼貌地说:“同学,你能坐到前面去吗?我看你戴着眼镜,在后排不太方便看黑板。”
女生抬起头,没有正眼看她。
刘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重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女生冷冷地回答:“不用,谢谢,我就想坐在这里。”
刘涛有些尴尬,但却无能为力,她看了一眼张蓓和张蕾。
张蓓忽然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冲着女生喊了一句话:“你坐前面去!这个位置是我们的。”
女生抬起头,有些不服气地看了她一眼,说:“谁说这是你们的了?”
张蕾也站了起来,说:“你是在建国附中上的初中吗?我们三个都是。”
张蕾一旦开始用“我们”,说话的声音也就大了一倍。
女生有些不懂,还是没有抬屁股起来的意思,她说:“那又怎么样呢?”
刘涛也被点燃了情绪,说:“不怎么样,前面不是有位置吗,你为什么不坐前面去?”
女生说:“因为我先来的,你为什么不到前面去?”
刘涛说:“那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凭什么不理我?”
女生说:“我为什么要理你?”
张蕾走了过来,一把把那个女生的书包从抽屉里抽出来了一半,说:“我看你是有点儿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女生一把拉住了书包,书包飘荡在空中,被两边拉扯,女生说:“你们真是不讲道理!”
刘涛在一旁看呆了。
张蓓看张蕾愤怒了,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也跳了出来,拍了一下女生的桌子,说:“我给你三秒钟,你到前面去,要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张蓓开始倒计时,张蕾跟着一起数,刘涛在一边,恶狠狠地看着这位女生。当她们喊到“一”时,班主任王老师走了进来,看着乱哄哄的班级,大喊了一声:“干什么啊?上天了?这才第一天,这么嚣张?准备上课!”
张蓓愤愤不平地回到座位上,张蕾也撒了手。女生书包里的文具和书一下子撒了一地。女生立刻蹲下来捡,刘涛故意用脚踢了一下落在地上的杂物,女生一把抓住了刘涛的腿。
刘涛死命踢了她一脚,挣开了她的手,这时王老师在一旁喊着:“刘涛在那儿站着干吗?你到前面来坐!”
刘涛愤愤地拿着书包,走到了第一排,先给双胞胎做了个鬼脸,然后瞪了一眼身旁的那位女生,赌气地坐下了。
王老师开始说话:“位置先这么坐,以后再调整。上课不要交头接耳,有什么事下课解决,好,咱们开始上课。”
正在此时,上课铃响了,清脆的铃声让大家肃然起敬,却让张蓓、张蕾、刘涛三人咬紧了牙关。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炎热容易让人浮躁,青春容易让人浮夸,软弱容易让人愤怒,无知容易让人产生攻击性。
从老师的点名中,大家知道了这个姑娘叫韩晓婷。
4
韩晓婷家庭不幸。她父亲在一场车祸中去世,母亲从车里被救出来时,重度昏迷,怀里还抱着一直在哭的她。几天后,医生说手术成功,可惜母亲却从此失去右臂,而且此后母亲话也很难说清楚,变成了口吃。
幸运的是,韩晓婷自己没事。
从此,韩晓婷成了母亲的全部。
随着韩晓婷慢慢长大,她逐渐发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别人的家长会都有父亲参加,而自己的从来都只有母亲参与,为此经常被班上的同学笑话。
但韩晓婷没有感到羞耻,她开始明白,母亲养育自己不易。她告诉母亲,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永远不让母亲失望。等她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后,赚到钱,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母亲说话结巴,加上手臂缺失,不得不辞掉稳定的工作,做一些小本生意,艰难地过日子。
母亲不太愿意见人,因为表达能力不好,除了做小本生意,剩下的时间就在家里照顾韩晓婷。
她时常鼓励女儿,让女儿一定要好好学习。女儿也争气,没有桌子,就在门外的石头上写作业;没有灯,夜里就打着手电筒看书。经过初三一年的努力复习,中考她拿了全班第一。
韩晓婷考上建国中学那年,母亲激动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在村里跑了起来,一边结结巴巴地表达着,一边流着激动的眼泪,直到全村的人都清楚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一些人为她高兴,一些人笑她一个结巴终于看到曙光了,总之,她确定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才开心地回到家。
接着,韩晓婷去了县城,进了县城最好的建国中学。
韩晓婷不太懂得如何与别人交流,好在十分能吃苦。高一那年,人人都很懵懂,老师轮番轰炸,不停地讲述着高考的重要性,讲述着他们的学长学姐们成功与失败的案例,借此激励和警醒在座的每个人,大家目不转睛,一直看着老师,生怕落下了什么重要信息。
知了天天叫,太阳想要晒化每一个人。一到中午,大家就困得一塌糊涂,张蓓、张蕾坐在最后一排,她们永远躲在一堆书的后面,要么趴在桌子上流着口水,要么倒在桌子上看着漫画,学习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一段时间后,大家也就习惯了。
全班只有韩晓婷认真地看着黑板,时不时还举手发言,她记得自己的使命,知道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每次举手,张蓓、张蕾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们上课所做的才是应该的。
韩晓婷喜欢一个人待着,每次下课,她都会独自走下楼,去看看学校里的那片蔷薇。那片蔷薇很美,香味扑鼻,每次闻到,她都会想:自己好不容易才考到了这里,因为努力,才能看到这美景,那么就继续努力争取看到更大的世界吧。
她给自己加完油,洗把脸再回到教室继续上课。有时,她还把自己想说的写在日记本中。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于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来了,经过三天如火如荼的考场厮杀之后,老师拿着厚厚的卷子走进教室,全班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师庄严地走上讲台,像是盯着自己的未来。
老师从最后一名开始念成绩,他大声地念着,仿佛想让每个人都记住这一刻:“今天念成绩,是想让你们记住自己的排名,如果下次还是没有进步,不好意思,我就会让你们坐在第一排——我的眼皮底下,我看你们还敢不敢不好好学习。”
说完,老师瞪了一眼张蓓、张蕾,然后念出了她们的名字:“第五十四名,也就是倒数第一名——张蕾!第五十三名,张蓓!你们还真是双胞胎!”
两人低着头上台拿卷子,面面相觑。老师看着她俩同时走上来,有些分不清,就问:“谁是张蕾,谁是张蓓?无所谓了,反正都是倒数,名次你们自己回家分吧。”
忽然,全班开始哄笑。
老师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谁都知道她们来学校就是为了一个学历。两人不好意思地回到座位上,斜眼一看,发现韩晓婷也在笑。
张蓓提醒张蕾看了看韩晓婷,张蕾故意一脚踢到了韩晓婷的凳子上,韩晓婷看了她们一眼,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收回了笑容。
名次念到后面,老师口干舌燥,开始放慢速度:“第三名刘涛,第二名肖帅。肖帅和刘涛都不错,从初中到现在成绩一直很稳定。第一名……”老师故意停顿了一下,慢慢念出,“韩晓婷。”
老师念完名字,全班都朝那个方向看,看着那个女生。
老师继续说:“晓婷这次的作文是全班唯一的满分,写得非常好,一看就知道她读过很多书,引经据典,十分动人,得到我们几个老师的一致好评,大家要向她学习啊。”
全班鼓掌时,韩晓婷上台,肖帅转过身,仔细看了看她,目光逼人,这引起了韩晓婷的注意,她低下了头,偷偷看了一眼肖帅。
而肖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韩晓婷身上,坐在第一排的刘涛,把这两个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肖帅是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中考结束后,就留在了建国中学。他不仅会打球,学习成绩还非常好,重要的是,十分讨女孩子欢心。
老师继续说:“那么今天先请韩晓婷同学读一下自己的文章。”韩晓婷重新起身,拿起试卷,准备上台,张蕾伸出脚,使劲绊了她一下,韩晓婷像一张没有重量的纸,轻轻地飘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跌倒在地。
忽然,全班爆发出快活的笑声。
老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刚准备说话,却看到张蕾立刻起身说:“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过来。”
老师碍于张蕾父母的情面,只是说:“快站起来,要注意安全,来,读吧。”
韩晓婷忍住眼泪,在台上读出了自己的作文。
优美的语句,像盛开的花,且是夏天最香的那一朵。全班同学都在仔细听,尤其是肖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她读完。
读完作文,她回到座位,一下子哭了出来。
5
韩晓婷的眼泪其实很复杂:一方面是因为委屈,毕竟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委屈;另一方面是因为激动,这是她在高中第一次获得第一名,她用事实证明了从小村庄里出来的学生也能考到县城的第一名,她证明了自己能在不远的将来给母亲一个她想要的生活。
那天放学,她擦干了眼泪,兴高采烈地回家,想给母亲报喜,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噩梦就此开始了。
她走到校门口,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韩晓婷!你站住!”
韩晓婷转身,看到刘涛、张蕾和张蓓走了过来。
此时,放学已久,周围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
韩晓婷推着自行车,转过头,问:“你们有事情吗?”
刘涛严肃地说:“今天上课张蓓、张蕾拿卷子的时候,你是不是笑话她们了?”
韩晓婷没有反应过来,于是不吱声。
刘涛继续说:“不就考了个第一吗?有必要嘲笑同学吗?”
韩晓婷有些不满,说:“我没有笑。”
张蓓狠狠地说:“我明明看到你笑了。”
韩晓婷反驳道:“可是大家都在笑。”
张蕾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贝,说:“我不管大家笑没笑,反正我看到你笑了。”
韩晓婷知道被找了碴儿,不客气地回复:“我没有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笑了呢?”
张蕾逼近几步,鼻子差点儿贴到了韩晓婷的鼻子,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说着,刘涛与张蓓也走了过去,此时,肖帅从学校里推着车走了出来。
肖帅看到她们四个忽然说:“哈喽各位,晓婷也在啊!”
肖帅冲着韩晓婷说:“你住哪里?咱们一起走。”
刘涛接过话,说:“好啊,肖帅,咱们一起走!”
肖帅好奇地问刘涛:“刘涛,你搬家了?”
刘涛回答:“没有搬家,还住在西边。”
肖帅笑着说:“那咱们不顺路啊,哈哈,咱们一年前不就聊过这个问题吗?”
刘涛笑得有些尴尬:“也是,哈哈。”
肖帅再次发出了邀请:“晓婷,你呢?”
韩晓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排斥肖帅,和他一起走也没问题。可是,韩晓婷刚准备说话,张蓓一把搂住她,像是闺密一般,说:“肖帅,你赶紧走吧,别老想着追姑娘!我们晓婷才不和你一起走呢,她和我们一起住在西边。”
肖帅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追什么姑娘啊!我们是朋友。”他挠挠脑袋,“这样啊,那我走了,对了晓婷,你的文章写得特别好,有机会向你请教。”
说完,肖帅看了一眼韩晓婷,韩晓婷赶紧低下了头。韩晓婷眼神里透着恐惧,但肖帅完全没有察觉,他微微一笑,推着自行车走了,他的背影很潇洒,像是一阵风。他刚走远,张蓓就转身对刘涛说:“咱们换个地方吧,别在这里了。”
刘涛跟韩晓婷开了口:“韩晓婷,你跟我们去操场吧。”
韩晓婷转身推着车就走:“我不去,我要回家。”
张蕾一把从背后掐住韩晓婷的脖子,把韩晓婷和车分开,张蓓趁势抢走她的车,然后推着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她说:“走吧,几分钟就完事。”张蕾掐紧她的脖子说:“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6
天色还早,天边残留一抹夕阳。
她们四个人,一路跌跌撞撞、推推搡搡地走到了西边的一个废旧操场,接着,韩晓婷被推到一个堆满废砖的角落。
刚停步,张蕾就回身一脚,踢中了韩晓婷的肚子,韩晓婷惨叫着捂住肚子,蹲坐在地上。
刘涛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张蕾会下手这么重,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张蓓在一旁大笑,笑声感染了刘涛,让她瞬间麻木,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一切,就像早被设计好了一般。
张蕾向前一步,说:“你不仅贱,还敢跟肖帅眉来眼去,你知道肖帅是谁的吗?”
韩晓婷抬起头,对着她大喊:“我没有。”
张蕾一把托起她的下巴,问:“你没有什么?”
韩晓婷咬着牙,瞪着张蕾,狠狠地说了三个字:“你等着。”
张蕾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接着在惯性的作用下,又连续打了几个巴掌,好像正在挥舞一把扇子,啪啪打在韩晓婷的脸上。
韩晓婷用手挡着,一些巴掌落在她身上,一些落在她手上,几巴掌过后,张蕾边说边笑:“我们等着,我们怕什么?哈哈哈哈。”
张蕾看着张蓓,说:“你也来试试,我手麻了,哈哈!”
张蓓走过去,看了看韩晓婷,说:“你说说,我们今天上台时你为什么笑?”
韩晓婷抬起头,狠狠地说:“我笑你们这群社会渣滓。”
张蓓抓住韩晓婷的衣服,一巴掌打了过去。
那片空地上,除了她们没有别人。那几个翩翩少女一边挥舞着巴掌一边大笑,好像在做游戏。
天开始黑了,黑夜遮住了邪恶,让一切都不为人所知。人心在黑夜中最邪恶,尤其是一群人一起施恶时,群体能让人更有胆量。
张蓓打得兴起,索性抓起韩晓婷的头发,韩晓婷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张蕾也扑过去,又是连珠炮般的拳头,打到她的头上。韩晓婷咬紧牙关。
张蕾一边打,一边问:“你错了没?错了没?”
张蓓也时不时挥着手,一边的刘涛,没有动手,只是满意地笑着。
张蕾、张蓓打累了,于是松开韩晓婷,韩晓婷的嘴角多了一丝血色。刘涛微笑着走过来,对韩晓婷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威力,今天先让你看看,在班上给我学乖点儿,我们还要相处三年呢。”
韩晓婷抬起头,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刘涛,刘涛微笑着贴近她的脸,这个动作,十年后被反了过来。
看着狼狈的韩晓婷,刘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感到兴奋,而这种兴奋,明显是从恐惧演变而来的。当双胞胎动手,韩晓婷无力地嘶喊时,她在心里暗暗窃喜。